“昂哥哥!”
纯懿也顾不上对他的畏惧,冲着陆双昂扑过去。
瘦弱的纯懿在延陵宗隐面前,简直如同一只小鸡仔,他用空着的右手轻轻松松就拉住了从他身前冲过的纯懿,对着身后大汉使一个眼色,跟在他身后五大三粗的汉子几步走上前来,接替了他控制着陆双昂。
延陵宗隐便扯着纯懿,大摇大摆走到旁边。
延陵宗隐身高腿长,纯懿跟得踉踉跄跄,被他拉扯着一甩,差点直接撞上一旁的廊柱。还没等她回过神来,眼前一个黑影落下,延陵宗隐放大的面容就出现在她面前。
他的脸离她极近,金属额饰几乎要贴上纯懿的额头,她几乎能感觉到到那刺骨的冰凉。他的五官是极其英俊的,可却也极有攻击性,虽然经常是神情淡漠,甚至在面对着纯懿时,可以称得上是面容和缓,但不知为何,纯懿总能从他眉眼之中察觉出隐约的狠厉来。
这么近的距离,纯懿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了两年前那个男人,想起了这几日梦境中那个对她肆意欺辱的人。那个叫肃鹴的男人、梦中似他非他的人,还有延陵宗隐,三个人的脸交替在她面前浮现,最后竟然渐渐融合,严丝合缝扣在眼前这人脸上。
纯懿浑身颤抖。她哆嗦着开口:“延陵将军,不管你在虞娄多么有权势,这里是大庆皇宫!本宫是大庆帝姬!你这是在做什么!”
延陵宗隐黑眸中飞快闪过一丝讽笑:“我知道你是帝姬,你不用一次又一次的提醒我。”
他愈发贴近纯懿,双唇几乎触上她的鼻尖,逼得纯懿紧闭着双眼拼命朝侧扭头,想要躲开他咄咄逼人的视线:“我是想来告诉帝姬,你们已经大难临头却不自知,还守着王族宗室的身份,真是可笑!”
他右手掐着纯懿小巧的下颌,逼迫她转回脸,目光在她精致的脸上寸寸逡巡:“我那太子大兄正全力说服父王杀尽宗室、灭亡庆朝,我却正在努力与你的皇帝老爹达成和谈、保下庆朝。如果我是你,就会对我好一点,努力讨好我,完全听从我,你说是不是?”
纯懿为他话中隐含的意思所惊心,猛然挣开眼睛,便对上他漆黑的双眸。那双眸子墨如深潭,纯懿完全看不出他的情绪。
她双唇控制不住地颤抖:“你……你想要我们都听命于你?不仅是我或是陆家,还有我的哥哥,我的父亲,甚至是……整个大庆!”
延陵宗隐微笑:“总比丢了命好,不是吗?”
纯懿终于明白了延陵宗隐为什么围困汴京这么长时间,却一直围而不攻。并不是善心大发,也不是等着获取岁供,他想留着大庆皇室,只是为了作他的傀儡,完全听从他的摆布!
纯懿连整个身体都开始战栗起来。她脑中一片混乱,一会儿想着要立刻呵斥他,然后去找父亲,将延陵宗隐的阴谋都告诉他;一会儿又想着应该要暂时服软,不能逼他立刻率军攻城。最后,纷杂的思绪汇聚成一句话,季度到了嘴边,纯懿却难以开口。
她双唇嗫嚅,几次尝试之后,终于鼓起勇气,一把推开了延陵宗隐。
她用了全身力气,在延陵宗隐看来却如同瘙痒。可他还是随着她的力道放开了钳制着她的右手,后退一步。
纯懿仰头,看着延陵宗隐的眼睛。
然后,她缓缓的,对着他下拜:“将军……请您庇佑大庆。”
她态度恭敬,俯身极低,延陵宗隐只能看到她的发顶,和一点点雪白的、尖尖的下巴。他手指上滑腻的感觉犹在,可纯懿这么快就对他服软,他又觉得有一点难以抑制的失望。
真没意思。
他想:不应该这么快就挑明的。看她挣扎痛苦,比看她柔顺拜服要有意思的多。
他放松自己的身体,任由纯懿捧起他的手,动作谦卑贴在她的额头,犹如膜拜她的神祗。因着她的动作,他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手腕,骤然暴露在风中,有些寒冷。
然而他稳如泰山,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看她将他的手从额上离开,又捧着他的手置于自己眼前,盯着他的大掌出神。
渐渐地,他感觉到她捧着他的双手在轻颤,久久之后,似乎终于承受不住,她双手一松,他的大掌便滑落下去,在空中晃荡着。
“为什么?”
纯懿低低地,仿佛梦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为什么?
想到宗翰溅满了鲜血的年轻的脸,延陵宗隐的神情骤然一变。
笑容从他脸上消失无踪,他一双黑眸眯起,目光犀利逼人,如同一只发现了猎物的豹子,随时准备一击毙命。他的声音很低,却寒冷刺骨,仿佛带着冰川上终年不化的积雪,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气音:“你。”
纯懿猛然瞪大双眼,浑身汗毛直竖,上下牙齿咯咯作响,骤然抬眸,却只瞥到他飞快转开的侧脸。
可很快,他又转回头来。他的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些可以称作和煦的浅淡笑容。他的声音也一样轻柔,落在纯懿耳中,却如同一声惊雷。
“因为我喜欢你。”
他勾着唇,玩味观察着纯懿的表情,“所以至少你……我还是想留着性命的。”
纯懿几乎是落荒而逃。注视着她拉着陆双昂飞快离开的背影,延陵宗隐站直身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颊侧肌肉缓缓抽紧,显然是已咬紧了牙根。
手腕上传来熟悉的痒意,延陵宗隐拇指在一片细密的小疙瘩上缓缓摩挲,却忽然动作一顿。
他将双手从背后抽出,五指张开,缓缓举于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