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本就不必问。办民团是上峰批准的——请你去大院里把宁家的人找来吧,他们必须知道我在这儿。”
那人淡淡一笑“算了吧。事情弄清楚之前,宁家不会有人来领你的,请放弃这个念头吧,宁先生。”
宁珂看上去仍是倦倦的。
“你能讲讲那个‘学堂先生’吗?”
宁珂一下站起来。
“请坐下,不必惊慌,你不讲别人也会讲的,讲得一点不剩。但别人口中讲出的,不能算数。有人就是要听听你讲一讲。我们也不愿意这样,没办法,以后你会明白的。我只希望我们之间不要伤了和气……”
宁珂听起来,这些话有点奇怪。他们后面好像有一只奇特的大手指挥着。不过他似乎已经明白那个“学堂先生”
出事了。他额上渗出一层汗珠。如果那样,那么自己的真实身份也就暴『露』无遗了。既然那样——如果那样——他也只好沉默了。
接着他再未讲一句话。
那人又反复劝导,掺杂着适当的威胁;见他始终不吭声,就叹息“那我也只好离开了。不过在这种地方,我们也无法保证你能舒舒服服。除非上级有指令转移……在这儿我的话用处不大。”
他走了。
两天里无人打扰。第三天他又来了,仅是重复上次的一些话。因为宁珂只是沉默,他很沮丧,离开了。
每天送进的食物都粗糙得很红薯、菜汤,再不就是糠窝窝。送饭人歪戴帽子,嬉笑着“俺营长的狗吃的全是大肉!俺营长就是让你宁家的人给谋算了!『奶』『奶』的……”
宁珂这回明白了,他们仍对那个营长之死耿耿于怀——他由此推测那个风流情种在军营中颇有人缘,看来有一副侠义心肠;同时也不难预料,兵营这会儿正有了一个报复的机会,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宁家的一个男人。
他估计得不错。这天半夜门被打开,接着进来几个打赤膊的家伙,其中一个胸脯上还文了青龙。这条“青龙”
显然是几个人的头儿,也是死去的营长的左右手。他一口一个“给俺死去的老哥松口气”
,还大骂宁珂是“土匪探子”
、“杂种坯子”
。对于第一个蔑称宁珂还算理解,因为官军有时就将支队与土匪混为一谈,甚至叔伯爷爷口中也流『露』过类似的意思;而对于第二种说法就绝对不能容忍。但听下去他总算明白了一点点“『奶』『奶』的,宁家的男人娶来那么多老婆,不生下个把杂种才怪!”
一伙人大笑,骂起下流话。宁珂头顶像被开水浇了一样。那种灼烫感是他极少经历过的。他几次想扬起拳头给“青龙”
来几下。
“你小子以为自己是个‘少爷’就没人敢碰碰?老子就是要老虎头上搔痒——土匪杂种,从实招来!”
一伙儿围着帮腔。“青龙”
坐在木桌旁,说一句“招来”
就拍一下桌子。后来见得不到犯人回应,就指挥旁边的人动手。
他们出了由低到高的哀嚎——这哀嚎在宁珂看来非常奇怪——一齐上手把一个默默无语的人压在地上,揪他的头,踢他的『臀』部,动手的人自己却要哀嚎。折腾了一会儿,又把他揪起来。整个过程他们都在哀嚎,好像正经历不能忍受的痛苦。
“别看你是个少爷,这回犯下了罪过,通了匪,就落在爷爷的手里了……”
“青龙”
一边折腾一边自语,好像在为自己寻个“根据”
。
他的手在宁珂脸上身上『乱』捏『乱』掐,宁珂闭着眼睛。宁珂紧紧闭着眼睛。这样他就能望到綪子的脸庞。她在那儿凝视着,如一尊白玉雕刻;还有阿萍『奶』『奶』——『奶』『奶』穿着宽松的衣服在屋里活动,像是刚刚起床的样子。她一定听到宁珂的呼叫了,转脸望着窗外,手中的一件孔雀烟缸摔破了。有一下掐得太疼了,宁珂的拳头飞扬起,只一下就把毫无提防的“青龙”
击倒在地。
“青龙”
嚎几声,往上一蹿,不知从哪儿揪到一根绳子,接着就把宁珂捆上了。“我要把你拉到空里,吊当着收拾!我就不信弄不了一头犟驴!老二老三,准备树条子,给我细悠悠地抽打……”
他们仍然哀嚎,哀嚎之声阵阵加大。窗外已经没有了走动的脚步声,整个军营都在沉睡。狗吠非常遥远。哀嚎之声越响,他们下手就越狠——这时宁珂已被吊到了屋梁上,拉绳子的人为了显示膂力,一口气直到把人拉到最高处。这样手握树条子的人就够不到了,“青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