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小惑易方,大惑易性。何以知其然邪?”
洛淮轩一愣,久未出声之人一开口就是《庄子》,是何意义?眼珠一转,瞧着从书后看向自己目光,张口道,“天下莫不以物易其性矣。小人则以身殉利,士则以身殉名,大夫则以身殉家,圣人则以身殉天下,无一同矣。”
萧正允没有吭声,将那册《庄子》往桌上一撇,轻笑一声,“年幼你便喜这,如今依旧。”
洛淮轩不自觉的抹了把额上汗水,目光落在书册上,生怕再不小心被旁人偷了去。
“收回吧,我倒不会赖你本书。”
听他如此说笑,洛淮轩也不客气,从桌上拿起书册拍了拍,放入怀中,“别总说我,孟煜那小子还不是从来一本《论语》不离身。”
萧正允脸色微僵,面上却没表现,只是笑着,“坐,今日不过老友叙旧,不分君臣。”
洛淮轩迟疑一下,心里嘀咕着就外面那阵势,还老友叙旧,真当他这洛槐书院的山长白当了。
“别在心里念叨,有什么说出来。”
萧正允会这么说,是因洛淮轩本就是个藏不住话的人,想的什么从来都在脸上。
他低头思虑片刻,再抬时脸色却不轻松,“既然陛下今日说是老友叙旧,那还请恕草民冲撞之罪。”
萧正允哈哈一笑,“你我言语不过几句,何来冲撞?”
“并非此前,而是之后。”
萧正允脸色陡然一变,顿了顿,随即摆手,“你且说吧。”
“请陛下回答草民几个问题。”
洛淮轩性子松散,却不是愚昧之人,当年同窗数人,死的死,走的走,唯有他洛淮轩不仅留下,还创办了洛槐书院,若没几把刷子,也不敢如此张扬。
“敢问陛下,梁州看守王允之可否死于陛下之手?”
一上来就直戳要害,萧正允多少也料到,若不问便不是他洛淮轩了。
“我并未杀他,也未曾想过要杀。”
洛淮轩点点头,“那敢问陛下,可否想要杀了坤王萧翼学?”
哈哈哈大笑几声,萧正允看着他,“洛淮轩,你方才所请果然是对的。”
洛淮轩耸耸肩,他自然知晓,若不是这后语尖锐,他怎会请罪在先,“还请陛下回答。”
“我当如何回答?坤王是我兄弟,情谊上自不希望手足相残,可若为一国之君,朝堂稳定,天下平稳,百姓才得安乐。”
洛淮轩摇摇头,当年他三人相伴,自己喜读庄子,孟煜甚迷论语,而这萧正允却对帝王之学难以自拔,当年岂知如今,一个小小王爷的庶出竟有君临天下的一日。
“我再提一问,请陛下如实回答。”
对此一问,洛淮轩也多有斟酌,但萧翼学前往河西的消息半月前就已传来,他找的谁还用多想,况且不久前,孟煜所在妄语楼毁于洪水,若他真相信此人葬身泥沙,也就不必坐在此处了。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地方,一件事,一个人,一个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的人。
萧正允的手掌微微收拢,从面前之人脸上的踟蹰,他似乎猜到什么。
“若再寻简兮,陛下可会接纳?”
“洛淮轩!”
萧正允猛一拍桌子,整个人冲了起来,瞪着他的目光仿佛在说,你好大胆子,竟然真的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