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脸上也涂着纵横交错的花纹,看不出本来面目,他一手拿着把尺长的刀子,一手拿着铁棍,他并没有砍劈挡路的树枝野草,只是拨开它们,轩辕正初视力很好,看见他脸上有汗水往下滑落,在原始丛林里行走决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但他的呼吸丝毫不乱,从微张的嘴唇里发出低低的歌声。
拓跋庆生并没有看见隐在浓重绿色里的轩辕正初。
轩辕正初瞳孔猛然收缩,他以为已经飞远的那只幽蓝皇蝶轻轻扇动翅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人身后!
拓跋庆生缓慢地转动头部,一只漂亮得不像话的虫子正在自己后面不到10厘米处,拓跋庆生还能看见它蓝得发黑的复眼,似乎正盯着自己,让他寒毛直竖。
越是漂亮的东西越要小心,拓跋庆生没有动,保持着往后扭着脖子的姿势,轩辕正初也没有出声,偶尔有树枝断落的声响,蛇虫鼠蚁发出的声音也放大了无数倍,在耳边轰鸣。
幽蓝皇蝶扇动了一下翅膀,距离拓跋庆生脸孔不到5厘米,能够看见它布满全身的细小绒毛,点点蓝光从绒毛上散发而出,有着极致的魅力。
真想摸摸它。
“不要。”
另外一个声音低低地告诉他。
长棍支着地,拓跋庆生以极其缓慢的动作将身体重心移到棍子上,姿势怪异,仍然面对着飞虫,将身子放低,在幽蓝皇蝶撞到他脸上前避开了。
有些漫不经心的幽蓝皇蝶似乎被拓跋庆生的动作惹怒了,扇动几下翅膀,就要停落在他脸上。
幽蓝皇蝶在眼前放大,拓跋庆生瞳孔收缩:“去你的。”
它瞬间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一切都回归平静,拓跋庆生还维持着那个别扭的姿势,身下背包里的东西滚动,重心改变,拓跋庆生砰地倒地,像只肚皮朝天的乌龟,挣扎了一下,无法翻身,他不动了。
一缕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间照射下来,拓跋庆生眯起眼睛,静静地躺着,过了好一会,把腰间背包的带子解开,松开背包站了起来,咕哝道,“真倒霉。”
他这才想起来刚才听到的声音,似曾相识的感觉,轩辕正初没有出声,拓跋庆生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轩辕正初全身和脸部被一张巨大的蕨类植物叶子遮住,只影影绰绰看见一个人在那边站着。拓跋庆生问:“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好久没有看见人类了,真令人高兴。”
轩辕正初的嗓音嘶哑,他说:“庆生?”
他们距离有些远,拓拔庆生嘴唇翕动,半晌问:“钟修德?!”
只有老钟才会用那样特别的腔调和嗓音喊他庆生,那个声音已经刻入灵魂,他永远也忘记不了。钟修德三个字出口,拓拔庆生才觉得荒谬,老钟怎么可能会在这里?他早已经变成了古人,除非,除非跟他一样……有自己这个先例,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
“钟修德!”
他提高嗓音,“是你吗?”
轩辕正初不说话了,他闷闷地咳了几声,扶着旁边的树干滑落在地,在这个大得无边无际的丛林里,他听到有人喊他钟修德,觉得有些好笑,他知道拓拔庆生是在这个丛林里丧生的,当局已经在救生舱残骸上采集到他的血迹和一些碎肉,验证dna确认是拓拔庆生,两年前就公布了他死亡的消息,喊庆生也只是在极度虚弱中下意识的行为,他并不认为拓拔庆生还活着。
那人叫出钟修德这个名字,一瞬间让他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苏庆生在叫钟修德。是幻觉吧?但拓拔庆生第二声“钟修德”
出口,他确定自己听到的不是幻觉。
轩辕正初喘了一会气,问:“你是谁?”
他想问他怎么知道钟修德这个名字,但他气息不均,一口气喘不上来,没有问出口。
拓拔庆生侧耳倾听,这声音实在太小,跟刚才的嗓音语调不一样,在原地站了一会,决定上前看看。他是从树上过去的,透过树叶的缝隙往下看,那人半闭着眼,右手紧紧握着一把小巧的枪,一身野外作战服,已经有些破烂,还有疑似凝固的血迹,腿上的武器带插着匕首军刺等物,一头乱草一样的短发,脸庞却是非常熟悉的。
他刷地跳了下去:“怎么是你!”
轩辕正初没有动,但手里的枪口却是对着拓拔庆生的。
拓拔庆生举起双手:“正初,是我,拓拔庆生。不认识了?”
轩辕正初撩起眼皮,他目光有些涣散,眼前的土着人一会清晰一会模糊,他低低地说:“是你。”
拓拔庆生说:“是我,你伤得很重,我给你看看伤势。”
轩辕正初没有说话,一动不动地坐着,头又垂了下去,枪口依然对着拓拔庆生,很久才说:“过来。”
拓拔庆生尝试着走前几步,轩辕正初歇了一阵,聚集力气坐直了一些,直勾勾地看着拓拔庆生:“你怎么知道钟修德这个名字?”
拓拔庆生知道自己听错了,有些尴尬,说:“我先给你看看伤。”
“一时半会死不了的,你怎么知道钟修德?”
轩辕正初回忆他们在一起的时光,是不是他睡觉的时候说梦话?他似乎没有这个毛病。
“他是我一个朋友。”
拓拔庆生有些无奈,这个轩辕正初怎么这样倔,看他的样子都快要晕过去了,还抓着跟他没有关系的事情追问。
“你的朋友?”
轩辕正初把头靠在树干上,斜睨着拓拔庆生,“撒谎也撒得高明些。”
拓拔庆生:“是我朋友,信不信随你。我还觉得奇怪呢,你抓着这个不放做什么,我也有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