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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书吧>笼堂和畸人是一个类型吗 > 第54頁(第1页)

第54頁(第1页)

三人默然相對,咄嗟之間天黑了下去,客廳里暗淡無光,漸漸地連人臉都看不清晰,每個人的表情都成了迷,唯有兩捲菸蒂燃著微弱的紅光,周蘭芝厭煩地起身在空中胡亂一抓,趿著拖鞋去捻客廳和廚房的燈,惱道:「連蚊子都來作踐我!」一面咒罵一面掰開渦卷蚊香盤,取下嘴裡銜著的香菸對著蚊香頭點火,點著了,屋子裡頓時又多了一股嗆人的煙味,朱丹聞不慣這味道,像廟裡燃的線香,忙不迭地捂住鼻子。

三人默然相對,咄嗟之間天黑了下去,客廳里暗淡無光,漸漸地連人臉都看不清晰,每個人的表情都成了迷,唯有兩捲菸蒂燃著微弱的紅光,周蘭芝厭煩地起身在空中胡亂一抓,趿著拖鞋去捻客廳和廚房的燈,惱道:「連蚊子都來作踐我!」一面咒罵一面掰開渦卷蚊香盤,取下嘴裡銜著的香菸對著蚊香頭點火,點著了,屋子裡頓時又多了一股嗆人的煙味,朱丹聞不慣這味道,像廟裡燃的線香,忙不迭地捂住鼻子。

陳治樺也有點聞不慣,咳嗽道:「為什麼不許你唱歌?」

朱丹僵著臉道:「不知道,反正從小我一唱歌姆媽就打我,還用針扎我,我是被打怕了,可是我不服,我是真心喜歡唱歌,高興了忍不住要唱,不高興了也要唱,你不讓我唱歌等於是讓我做了啞巴。」

周蘭芝捏住香菸的手指不禁顫抖起來,她用力咬住手指,冷靜之方才說道:「我寧願儂是個啞巴,也勿要儂做朵曇花,儂小辰光一張嘴我就知道儂長大了是塊唱歌的料,儂越是能唱,唱得越好,我越是害怕歐。」

陳治樺若有所思道:「蘭芝,你這又是何苦呢。」

朱丹道:「就是,唱歌又不是去打仗,有什麼好怕的,還能要了我的命不成!」說完去撓脖子上叮的蚊子包,越撓越癢,於是用指甲掐了個「十」字,又掐「米」字,仍是不起作用,氣得橫豎一陣亂掐,大有砧板上剁肉餡的氣勢。蘭芝自己被叮只是一個小紅點,朱丹卻是隆起一塊大包,蘭芝看她抓得難受,起身去廚房拿出一塊水瓶木塞往包上一燙,燙的朱丹跳腳,但是止癢效果立竿見影。

蘭芝面目猙獰道:「我怕什麼?我怕儂走了我的老路!索性告訴你吧,我在生儂之前也是唱歌的嘞,治樺,儂告訴她!」

回憶過去對周蘭芝而言是一種酷刑,是將她整個人架在火上燒烤,她是舊小說里的悲劇人物,誰聽了都要為她嘆息一聲——天可憐見!

陳治樺餳眼道:「唉,你姆媽可憐啊。小辰光被父母賣到堂子裡去,不過,老鴇見你姆媽嗓子好,長得俊,沒捨得讓她賣身,讓她跟著一個蘇州堂子學唱評彈,學了兩三年出來賣唱,一唱成名,就此當了書寓先生,我當年是被朋友硬拉著去聽,一去發現是獨門獨院的寓所,牌子掛著:『蘭心別院』,院子裡種滿了菊花,我俗,只認出青蟹一種。」

周蘭芝閉著眼睛,蘭心別院的一草一木都刻在了腦子裡,不免傷感道:「還有九連環、滿月、巫山積雪,綠衣紅裳,金鳳舞,儂這麼多年,還是沒得長進!」

陳治樺笑道:「人老了,更是記不住東西咯。不過,我還記得兩句唱詞——風雨連宵鐵馬喧,好花枝冷落大觀園。」

朱丹聽他哼了兩句評彈,奇道:「這是什麼唱詞?」

蘭芝懶懶道:「黛玉焚稿。」

陳治樺道:「我唱的不行,蘭芝要不你來一段?」

蘭芝狠狠瞪道:「唱什麼唱,我是唱夠了!「

她從前抱著個琵琶沒日沒夜地唱,寒來暑往,醒了唱,夢裡也在唱,夢裡忘了詞立馬驚醒去掏枕頭下面的唱詞本來看,她現在仍然常常夢見自己坐在蘭心別院的穿堂里彈琵琶,打扮成賽金花模樣,那時臉上還有肉嘟嘟的嬰兒肥,二郎腿一翹,唱:「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高牆柳……」那光景揚言要替她贖身的大有人在,恨只恨,所託非人。

陳治樺道:「唉,可惜了,說到底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女。」

蘭芝回過神來,輕蔑一笑,道:「可不是你對不起我們,我做書寓先生也沒什麼,也不過就是日日賣唱陪笑,倒是你出現——毀了我!」

陳治樺難為情道:「是,是,當著孩子面,有些話咱就別說了。咱們說女兒的事。蘭芝啊,時代變了,女兒的情況也與你不同,你不該因噎廢食,就此拘著她,她不是你,她也不會成為你。」說到這裡驀地停了下來,嘬了一口雪茄,又轉去問朱丹:「電台評選是你唱的,公司給琉璃錄的唱片也是你唱的?」

「是。」

陳治樺嘆了口氣,摸著自己下巴上冒出的胡茬陷入了沉思。

朱丹移坐到沙發扶手上,攀住蘭芝的脖子道:「姆媽,我不知道過去你受過這種苦,你該告訴我的,我保證以後聽話,你別生氣了。」

「我供儂讀書就是想讓儂呀改改命,儂偏要往火坑裡跳!是,時代不同了,不叫賣唱的叫歌星,聽上去是體面多了,實際呢,還不是那麼一回事!」

陳治樺道:「蘭芝你聽我說,從前的我人窮志短護不了你,但是現在我敢保證,誰也傷不了我女兒一根汗毛。」

「誰又知道她是儂女兒!」

「呃。」

陳治樺像是被什麼扼住了喉嚨,漲紅著臉。

陳治樺像是被什麼扼住了喉嚨,漲紅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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