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摊主见崔晴儿是个年轻公子哥,便开始兜售最贵的花灯,自然希望买主为了博美人一笑而花重金买灯。
崔晴儿指着喷水的大鱼图案问道:“不知这是何物?”
小摊主一心想忽悠崔晴儿买这个“镇店之宝”
,极为殷勤,见崔晴儿问询,便笑道:“这种鱼名为鲸,是大海里才有的,这种鱼奇大无比,据说呀,这鱼浮出海面,就落潮,
它要是沉到海底,就涨潮。而且这种鱼的背上有一个孔,会喷水,就像我这蟠螭灯上画得一模一样。”
小摊主见崔晴儿听得入迷,甚受鼓舞,又指着蟠螭灯上四角的神兽道:“公子可知此为何物?”
崔晴儿仔细看了一下,茫然地摇了摇头。
小摊主道:“这种神兽叫蒲牢,是龙的第四个儿子,也住在海上,不过他特别怕鲸鱼,只要见到鲸鱼就要吓得大吼大叫,所以好多大钟的钟钮都刻画着此物。”
小摊主又道:“公子一看就是中原人,估计鲜少到海上,所以不识。也不怪公子,就算是我们离城这样的地方,也没几个人知道的。我是幼年在海边长大的,这些海边趣闻却知道不少呢。”
崔晴儿见此灯精美,又极有趣味,甚是喜爱,问道:“不知此灯要价多少?”
那小摊主上下打量了一下崔晴儿,知道遇到钱多人傻的主儿了,便笑嘻嘻地道:“公子真是好眼力,这整条街便只有我这蟠螭灯最为精美,这可是‘千笔手’善印堂费时一月方制作而成,怎么也要二十两银子。”
说完心虚地偷偷拿银瞄着崔晴儿,生怕自己狮子大开口再把这傻公子吓跑了。
谁知崔晴儿听说,便从怀中掏出钱袋来,从中抽出一锭金子,对小摊主道:“但我随身只带了金锭,却无银两,不知可行吗?”
那小摊主见崔晴儿所拿的金锭足有十两之重,高兴万分,
忙点头道:“可行,可行,小公子稍等,我马上去换了碎银子给你。”
崔晴儿身上的金锭正是古樱婵所赠,古樱婵得朝廷赏金足有千金,其一应物品基本是自给自足,都不知这黄金有何用,当日崔晴儿和赵溯离谷之时,便装了一大包塞给崔晴儿。崔晴儿因从小未烦恼过金钱之事,也不以为然,便欣然接受。
今夜出来之时,便随手拿了三锭塞到钱袋之中,却并不知这三枚金锭价值几何。
小摊主一溜烟地换了碎银给崔晴儿送来,恭恭敬敬地将花灯放到崔晴儿手中,随他而来的还有一艘游船的船家。市场上的小生意人本就互通消息,小摊主这儿来了一个大金主,自然引得其他生意人也都来招呼。
小摊主边把碎银子给崔晴儿包好,边对崔晴儿介绍道:“这位小哥叫崔二,他的画舫也是这片湖里最漂亮的,公子面生,是外地来的吧,这会儿时辰差不多也该上岛了,不如就让崔二带公子上岛?他口才好着呢,一路上还给公子讲讲咱们这离城的俗典故。来,公子,你可收好了,这一大包,怪沉的,公子一看就是富家子弟,啧啧,这气度就是不一样。”
这小摊主机灵得很,几句话便已送着崔晴儿上了崔二的画舫。崔二一撑杆,画舫便稳稳地向湖心而去。
此时崔晴儿才发现自己竟然稀里糊涂地上了画舫,手中还持着刚刚买的蟠螭灯和兑换
的碎银。
“外面风大,公子可要到棚里坐坐?别看我崔二这画舫不大,但我敢说是整条湖上最漂亮的了。”
崔二见崔晴儿一脸懵懂的样子,忍不住偷笑。
崔晴儿听崔二介绍自己也姓崔,很是高兴,对崔二道:“这位船家也姓崔?却和我是本家,真是有缘。”
崔二听崔晴儿说话,已知这公子哥怕是很少出门,很是单纯可爱,便也笑道:“是吗?那真是太巧了,崔可不是大姓,有缘,真是有缘。不知公子怎么称呼啊?”
“在下崔,崔日青。”
崔晴儿突然想起自己身着男装,便将自己名字的“晴”
字拆开,作为化名。因从来没有骗过人,此时虽只是不得已隐匿姓名仍觉得有些难为情,不禁脸红起来。
崔二见崔晴儿扭捏得像个大姑娘,不禁大笑起来。怕崔晴儿尴尬,清了清嗓子,扬声唱道:“一年能有几个春,一日能有几时晨,一生年岁有定数,何必自扰做庸人?”
崔晴儿听着崔二的歌声,望着浩如烟海的湖泽,心中升起万千思绪。
她本是江湖上四大名门之后,但却因自小体弱多病,刚会吃饭便要伴着吃药了,别说学武,便是想像平常人一样生活也不可得。尽管曲凤霞从未和她提起门派后续无人之事,但她时常看到曲凤霞独自一人扛起门派大小之事,心中也自责无法为娘亲分忧。
娘亲在其幼时也温柔以极,只是一个女子要独自
扛起一个门派又怎能柔柔弱弱?自己尚可以万事依仗娘亲,而娘亲却又可依仗何人?
又思及那次娘亲与她谈及婚事,崔晴儿刚到及笄之年,到赤炼门提亲之人就快要把门槛踏破了。但母女二人都知,来提亲之人目的为何,别说婚后会不会珍惜崔晴儿,曲凤霞甚至担心一旦自己身死,这些目的不纯之人甚至会为了得到赤炼门而谋害于崔晴儿。
本来曲凤霞已经决意在弟子中选一知根底之人日后为崔晴儿夫婿,人选也差不多定了,便是七使之一的“悟道”
使者查容舍。查容舍入门虽晚,但悟性极佳,深得曲凤霞真传。曲凤霞不只将赤炼剑法前十九式均已传授予他,而且也在“无意间”
让他得窥自己所自创的赤炎剑法。此后,见其功法,果然大进,显见平时也是严学苦练。
尤其是曲凤霞为了使门派在江湖中树威,所以一向严厉,对门徒严加规范,在外则偏护自己门派之人,甚至不惜乱开杀戒,以至于门徒中不懂其苦心之人,常仗着功法超于同辈而在江湖中飞扬跋扈,唯查容舍却深沉内敛、冷静克制,不惹是非,甚为难得。
但赵溯的沉静有礼、侠骨仁心让曲凤霞更为折服,不只在年轻一辈中绝无仅有,就算放之几代江湖名门之中,也是凤毛麟角,让曲凤霞极为欣喜,心知女儿一生有靠。故早早地便定下了二人的婚事。
崔晴儿自见
到赵溯的那一刻起,便已芳心暗许,此生只愿与赵溯相伴。没想到世事多变,而今赵溯被逐出师门,而娘亲是绝不可能让自己嫁与非名门子弟的,二人未来如何,尚不可知。想到此处,崔晴儿不仅黯然神伤起来。
“公子,可是想到什么伤心事了?”
崔二见崔晴儿无话,脸色暗淡,便关切地问道。
崔晴儿思绪被打断,一时恍惚。再想起刚刚崔二唱得民歌,突然释怀,何必庸人自扰,只要自己内心坚定,无论娘亲如何想,自己总是要与赵大哥一生相伴的,想到此处,顿时释怀,展颜道:“无事,多谢崔二哥关心,日青只是见这里风景旖旎,波光秀丽,便陶醉其中了。”
崔二笑道:“公子看我们这湖光美,却不知离心岛上的‘李秋姬’更美。”
崔晴儿不明所言,道:“李秋姬是谁?”
崔二一愣道:“公子不会没有听过‘李秋姬’的名号吧?我从小在这离城长大,这离心岛是三年就会出一届花魁,但据那些公子们传说,这‘李秋姬’是这十几年来最美的,见她一眼,便可忘忧,见她二眼,万事不愁,见她三眼,烦扰皆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