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舟说:“那我就由你摧毁。”
沈长楼唇角笑容溃散一瞬,片刻却拢起眉头笑得很好看,伸舌将唇间血渍尽数舔去了。
“季盟主,你对贫道的情谊,可真是错付情衷了。”
他说,“我生性薄情,从来不愿意亲口许下什么承诺,更别说你想从我这得到些什么。”
“倘若你要这副躯壳,世上比贫道生得好看的不计胜数,你大可以去花楼寻芳,与那些莺莺燕燕一起共诉家常。”
“倘若你想要的是一夕之欢,寻觅一时背违纲理的禁忌刺激……”
沈长楼指尖点唇,眼角镀着斜红,偏生其中笑意凉薄,剜人心般的透凉,“江南烟花巷里的小倌性情可比贫道有温顺多了,更通才情,你若是一味地想要强求贫道雌伏人下,怕是只能落得一个玉碎瓦全的结局。”
“因为这世上,无人可以改变我的心意。”
“能改变的只有贫道自己。”
季舟哑然片刻,便笑出声来,笑声闷闷的,分不出究竟真正感情有几分。
“我的道长,我同您开玩笑呢……”
他将所有流露的真情皆当做一时间的情难自禁,三口两口囫囵咽入腹中,悄无声息沉郁在内里,不再提起。
真情几分假意几分,究竟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说:“只是我当真不明白,这一世的我就当真这么惹你垂青?”
“你应该明白,我经历的他同样经历过,我犯下的罪孽他也曾做过,那些大逆不道的事只是被你代过了,倘若没有你,他指不定会走上我的后尘。”
沈长楼却说:“他不会。”
此时天快大亮了,云端依稀残着几颗星子,星光黯淡,三两将编织在沈长楼的眼里,浸在荒芜里,连骨子都是透凉的,好在冷淡之上虚构出灰蒙蒙温吞的神色。
他像是文人雅士泼墨作的鹤,恍如梦境中人。
季舟想化为风去吻他的袖袍。
他想:这是我一个人的鹤,只有我可以藏起来。
他的目光浓得像水一般,追逐池鱼而去。
季舟有些情动,欲盖弥彰地用广袖半掩,没好气地责怪出口:“为什么你总将我和他分得这么清楚?”
沈长楼眼波偏流,用余光轻瞥着季舟,他心思干净得很,面貌也是光风霁月,偏生天意做弄让人当做嗔怪,在有情人眼中只觉得他眼尾处生出一种媚态来。
季舟心有旁骛地想:真奇怪啊。
他便是用再凛冽冰冷的外壳包裹自己,唇上淬了牵机剧毒,字字催人断肠,可是我总想要凑去吻他的唇,扯乱他的衣领,将那唇上剧毒匀给自己三分。
可季舟面上仍然自如,他继续说着。
“你是认为我不如他吗?”
季舟这般问着,双唇紧绷着碰在一起,像是要就此封锁自己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