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数十天,骨头侥幸长上,腿却是瘸了,脸上还落了一道疤。只不过比起性命来,又算得什么呢
“上船没几日,吃了一顿鱼虾,便说我得了秋痢”
若不是当初司俨也是水土不服地腹泻过,说不定他就被哄过去了,慢慢被磨得没了性命也未可知。只是他起了疑心之后处处留心,长庚又有些儿自得轻敌,才被他看出了破绽。
“那时我尚未想明白他们为何要置我于死地,后来听说先父之死有疑,这才明白,定然是他们害死先父,唯恐我生了疑心,才要斩草除根”
司敬文咬牙切齿地道。
想到了这一点,司敬文是怎么都不肯死的。人的求生欲和潜力有时候真是无限的。司敬文也算是出身富贵了,司俨虽然教子甚严,可也没让儿子真吃过什么苦头。若是换了旁的时候,司敬文大概自己都不相信他能熬得过来,可他最终还是熬过来了,还一路摸到了宁波来。
“我想,他们未找到我的尸身,只怕不会相信我死了。”
其实司敬文并不知道司俨到底查到了什么于袁家特别不利的事儿,他知道的无非是江浙一带确有倭患而已。就算这消息对沈家有利,但对袁家其实也不算什么,毕竟当初弹劾沈家夸大倭患的也不是袁家人。纵然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袁家毕竟没有人亲自跳出来,那即使司俨的报告对袁家不利,袁家也大可以装不知道的。
但就是这样,袁家还要杀他。司敬文自然是没有料到,袁胜玄杀他不过是为了那桩婚事,他想的是袁家如此精细,不见尸必定不肯轻易罢休的。故而他窝在当地做乞丐,硬生生地做了两个月,才慢慢往回走。
而且他不回杭州城,却往宁波来了。虽则宁波是驻军之地,但认识他的人少之又少。何况正因袁家在此驻军,所以才不会料到他敢来呢。
正是因为他这一精细,倒是躲过了袁家的又一重算计。
“我大哥”
司敬文极是惊讶,“他袁家这是”
他真不知道大哥也曾被袁家算计了一把,那会儿他还在当乞丐呢。
沈云殊叹了口气。看司敬文这样子,要真是知道这事儿,免不了真要上当。亏得他那时还叫人在杭州城四门盯着,生怕司敬文中计,不想人家倒算是因祸得福,压根就不知道这事呢。
“不过是诱你出来罢了,你既未出现,令兄当然是平安回去了。”
司敬文既然真死了,袁家自然就没必要再对司献文下手,不然父子三个都死在江浙,那才叫此地无银呢。
司敬文这才松了口气,但随即就切齿道“袁家歹毒之极”
以前他还在京城的茶楼上被沈云殊算计过一把,给司家招了不少闲话。那会儿心里自然是有些不喜沈家的,但如今见了袁家这样,只恨自己瞎了眼,哪里还记得与沈家那点旧怨,否则也不能跑到沈家来求援。
“我父亲身亡,不知沈兄有没有查出什么异样之处”
司敬文自己是查不出来了,但他觉得,倘若有人能查出来,那一定非沈家莫属。
“确是有些疑虑,只是尚无实据。”
沈云殊从尸上已经能确定那是倭寇假扮海匪杀人了,但并没有其受袁家指使的证据。
司敬文紧紧握住了拳头。其实他也一样,明知道是袁家要杀自己,但也没有证据,就算告到皇帝面前去,无凭无据也是没用的。
“司兄就在这里暂住吧。”
沈云殊如何不明白他心中所想,温声道,“天理昭彰,自有报应,司兄且不必着急。不过你既是落水,此时倒不宜露面了。”
司敬文自是明白“只是不知我家中”
“令兄扶柩返京,朝廷自有抚恤。”
司家的消息倒是公开的,“司夫人免不了伤心,但听说尚无大碍。”
不得不说司夫人还是挺坚强的,虽然死了丈夫和一个儿子,但还有长子呢,她病了一场,到底还是渐渐好了起来。
家人无恙,司敬文便放心了。他今天过来,不但是求救,还有一件事要说“今日一早我在城门附近,看见袁家有人乔装出了城,往东边方向去了。。”
“嗯”
沈云殊眉毛顿时一扬。大正月里袁家有人乔装从杭州跑到宁波再出了城往东边去东边那是海啊而且,他没接着消息监视袁家的人,没现
“是个女子。”
司敬文到宁波其实已经两天了,因为怕沈家附近有人监视,他没敢径直过来,而是先在宁波城里又做了两天乞丐观察情况。城墙根儿那一带挡风,常有乞丐窝着晒太阳,也方便乞讨。守城门的兵丁若是心情好,也懒得撵他们。
今日上午司敬文就在那儿窝着呢,就见一辆马车要出城。
自钦差出事后,江浙各城镇都严加盘查,尤其宁波因有驻军,更比别处严些。马车经过,必要掀起帘子看一看里头的。
司敬文就见车帘掀起,里头坐了个少妇,一身素衣,鬓边还插了白花,说是父亲身亡,要回娘家奔丧的。
这还没出正月呢,就遇上一个要去奔丧的,守门兵丁都觉得有些晦气,纵然那女子生得十分美貌,也没人多看,草草看了一下车内,便挥手让人过去了。
“那女子,我在袁府见过,似是袁家的丫鬟。”
司敬文眼神却是不错的,且离得又不远,第一眼看去觉得有些眼熟,待马车走后细细回想了片刻,终于想了起来,“有一次我去袁胜玄的书房,出来的时候看见她的。”
其实他每次去袁胜玄的书房,都是小厮在旁伺候,从未见过丫鬟侍婢。只那一回,就是他径入书房,却现袁胜玄手中握着司秀文玉佩伏案浅眠的那一次因心里总有些不快,他拒绝袁胜玄相送,径直出了他的书房,却看见回廊角上有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借着一棵芭蕉树隐了半个身子,往他这里看。
这显然是有些没规矩。司敬文不免也回看了一眼,却现那丫鬟衣裳虽是婢女打扮,头上却是插金戴银,并非是个寻常丫头。司敬文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一看便知道,这多半是个有些宠爱的通房,既是在袁胜玄的书房院子里,必然就是他的人了。
虽说袁胜玄已经十了,房里放个人也没什么稀罕,但既是自己未来妹夫,司敬文难免略有些不快,也因此倒是对那丫头的模样颇有些印象,因此这回见了才觉得眼熟。
“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