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想起在家时,曾在正月的社火上看过一出红戏《霓裳月》,讲的是唐明皇与杨贵妃的故事。
那西宫御苑依山而建,楼抱台悬,殿内花团锦簇,玉台上月光似水。月光下杨贵妃依依而舞,娉婷而歌。那明皇不禁情萌意动,就说了这样的话,贵妃可是从月中而来?
那时看戏的姑娘媳妇们无不被这场面臊得满脸通红。
那是多美的境界啊。他觉得六姑娘也是从月中而来的。那莲夫人呢?
月亮就是一个美人,自己心中的女人。咳,一个穷小子何德何能呢,吃了些酒,就想入非非。他想笑,却笑不出来。就骂自己,妈的,肯定是喝多了。
窗外传来云排更鼓的声音,他躺在炕上就这么想着想着,脑袋一沉,只觉双脚踏空,轰然一声,落入梦境。
春风吹走光阴,一晃过去半个月。
这日,马嘴一觉醒来,已是鸡唱天明。
他蹬上福字鞋,披上熟罗氅,直奔更夫住处。问了夜里的情况,三个老头俱答相安无事。
马嘴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他独自朝后院走去,在东仓门的墙脚下,现了一滩大粪,像是夜里留下的,看来有人进来了。马嘴冷哼一声,大胆的偷儿,顺走了东西,还留下阿物,嘲笑更夫年迈,难道也欺负我马嘴无能不成!
马嘴喊来管库的,一并进得库房。一清点少了几包羊皮。管库的说,东边的库房盛的是些不值钱的货物,所以没人值守,那些窜梁跃脊的家伙常来此光顾,也只偷些毛皮而已,没人能奈何的了他们。
马嘴看了看窗子,果然有些松动,看来这里是走货的通道。管库的说,过些时日,找人钉上窗子便是。
马嘴双眉轩起说,不,给他们留着。
管库的苦笑,不知何意。
马嘴抱起一包羊皮,掂了掂说,不轻啊。
管库的说,三百斤左右。
马嘴凝眉而视,说,怎个运出去的呢?
他望着高高的院墙。
管库的答不上来,嘿嘿傻笑。
好啦,你下去吧。管库的一蹦一踮地走了,好像他管的库房没有丢东西,而是多了许多货物一样。
碧云轻淡,楚天空阔,杲杲红日躲在密密麻麻的树梢后,更显得春意盎然。
马嘴回到院子,推开房门,晨光潮水般涌进屋内,一个宽大的身影刷地一下贴在地上,淹没在明亮的汪洋中。
他晃动着身影走进房间,怀锁仍旧酣然大睡。看样子小厮已经来过了,桌上放着几个热气腾腾的饽饽,凳子上摆着木盆,已经打好了热水。
马嘴梳洗一番,便跑到院子里举石锁,踢腿脚,走了几趟虎步,直到汗水下淌,才收了招势。
回到屋子,怀锁已经醒来,正坐在炕沿上吃着硬面饽饽。笸箩里已经空空如也,留下了几缕热气,像丝线一样在里面环绕。真不错!桌上还剩了半碗酱,两根葱。
马嘴哭笑不得,用湿手巾擦掉了身上的汗,说,吃吧,吃饱了,去跟我办差事。
怀锁一脸怒气地说,吃饱了,我还得接着睡呢。这些天不是总熬得很晚吗。白天得补一觉。
过了这阵子,再歇息吧,马嘴坐在木凳上说。看来得忙上几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