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大漠那蜿蜒的官道上,忽起六匹快马,马上之人身披黄褐斗篷,抵御着烈日狂沙的侵扰,马过之处踏起滚滚黄烟,犹如一条巨龙跳浪奔腾。
天穹湛蓝,深邃的好像是永无止境的洞窟,笼罩在大地的头顶。几朵白云低悬在大漠之上,仿佛苍狗肥羊抵斗在一起,云团翻滚不已,噗地一声,险些跌落在沙丘之上。
日头如银豆镶在中天,阳光像短箭一般射将下来,丁丁作响,溅落在快马的四周。黑影却像偷儿一样在马腹下面惶惶张张东藏西躲。
五人六马疾驰在滚烫的沙漠之上,马蹄上包裹着软皮,马儿仍然不时地咴咴嘶鸣,四蹄奋起,晃如只有拼命狂奔才能摆脱大地的灼热。
唯独马嘴所骑的-卧雪跑得轻松自如,神态轩昂。但见它瞠目昂,鬃飞如烟,翻起牛掌好似登萍渡水,有时候它还会扯着驴嗓啊-啊-喊几声。这牲口群奔时喜欢露个头角,说白了就是爱拔个尖儿,见不得前面有马跑。所以卧雪总是冲在前面,一跑就把五匹马甩得老远,后面的人快马加鞭,只跑得马喷涎沫,也是望尘莫及。卧雪脱颖而出,浑身就舒坦了,咧开大嘴,露出红红的牙床,焦黄的板牙。显得异常兴奋。
谁知这牲口跑在了前面又没了兴头,在荒漠上兜个半圆又往回跑,跑到马队后面,再奋力直追。马嘴拿它没有办法,任凭它去。
再与马队擦肩而过的时候,有个小厮气喘吁吁的问,头爷,您的驴子惊了吧?
马嘴笑笑,大声答道,是疯啦!
这牲口好一段日子没有撒开跑了,拴在槽头吃黑豆喝凉水整日价响屁连天,慢慢长出一身的贼膘来,憋得这牲口只是用蹄子刨地,用嘴啃槽帮。今日得以释放,真乃如鱼得水,叫它疯去吧。马嘴想。
此时,卧雪跑上去,与怀锁的坐骑并辔而行。怀锁已是口干舌燥,胯下的牲口也已呲牙咧嘴。怀锁撇了撇鲢鱼嘴骂道,马嘴,想累死我们不成。
马嘴呵呵答道,头晌前得赶到宿营地,要不然会把牲口热坏的。他轻轻掴一下坐骑的脖子,卧雪倏然而去。只听见怀锁在后边大声喊道,驾-驾-。
昨日,怀锁吃得酒足饭饱,然后躺在木盆里睡了半天,小厮举着丝瓜瓤像刷牲口一样给他洗了个干干净净。马嘴一直忙到夕阳西下,拿回几件旧衣服让他穿上。怀锁突着嘴说,我可是有功名的人,怎么能穿这等布衣,可否有织锦长衫?
马嘴把衣服扔在炕上,说,不穿就光着屁股给我滚蛋。
怀锁说,那,那就穿上吧。
掌灯时分,两人又坐在一起喝上了酒,怀锁眼神木讷的望着酒碗,说,兄弟,你不是叫我喝了这碗酒,就走人吧?
你不走人,难道还住在我这里不成?
怀锁一副要哭的样子,兄弟,送佛送到西,帮人可要帮到底呀。我哪儿也不去了,就住在你这儿了。
马嘴说,住在我这儿倒是可以,你总得做事吧,一条昂藏八尺的汉子,就这么荒废下去?
我给你劈柴,烧火,做饭总成了吧?
这活儿有小厮来做,用不着你。
怀锁深思了片刻又说,我走投无路了,我日。
马嘴把海碗里的酒一饮而尽,把碗往桌上一蹲说道,那好,我就帮你一把,你小子可得尽心尽力。
着哇!怀锁瞪起了双眼,感激之至。
马嘴就把驼队被劫为祝老爷子讨要货物的事说了,他在祝老爷子面前如何推荐他怀锁的经过也讲了一遍。
怎么样对得起你吧?
怀锁咧开大嘴就哭,哀哀地说道,马嘴哎,你就是我的亲爹-。
马嘴立刻摆手说道,得啦得啦,休得胡言乱语,你比我还年长几岁呢,还是叫我兄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