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荼品着茶香,面色宁静:“可知道那赵温往哪个方向去了?”
吟心低头,转述了自家哥哥的猜想:“赵姑娘坏了厉公子如此大事,想必是要出去躲一阵风头,但她母亲却又是厉家乳母,她根本无家可归,大约是在城外郊区寻一处落脚地,挨过放榜的日子。”
谢荼想起上一世赵温所做下的过激之事,仍有一事不明。
“吟心。”
她面露疑惑,朱唇轻启,“你说,一个人若是变得面目可憎,什么事情都不管不顾了,究竟会是为了什么?”
“奴婢认为,若是贵女不顾矜持,秀才不顾体面,那多半是嫉妒使人疯魔,嫉恨使人发狂吧。”
谢荼心中一凛,刚刚才落地的大石头再一次堵住了她的心口。
赵温如今不顾厉青玉的前程,直接在春闱考试当天摆了他一道,许是想让厉青玉认清自己的能力,不要再试图攀高枝,安心同她成婚。
可按照厉家对厉青玉的期许,只怕厉青玉会因此憎恨上赵温,而且厉青玉也会变本加厉地讨好南昌伯爵府家的姑娘。
毕竟科考之路不成,他也只能走榜上以为贵女强吃软饭这一条路了。
那么赵温,在发现自己的如意算盘终究还是落得一场空之后,还会做出怎样的过激之举?
谢荼握着茶杯的手指慢慢收紧,指节发白。
窗外,考试的时辰终于到了,贡院的大门已经缓缓关上。
长街尽头,一辆马车急急地往贡院门口赶来,可因路上送考之人实在太多,那马车竟然被堵在长街上寸步难行。
车夫勒停马车,车子还未停稳,便从马车上跳下一位锦衣公子。
那人跌跌撞撞地推开长街上看热闹的人,步履蹒跚地往贡院跑去,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个背着行囊的小书童。
“这是哪家的败家子,一身儿的酒味。”
“是啊,许是刚从哪位头牌的床上醒来吧,倒是没忘记今天是科考的正日子。”
“啧啧啧,贡院的大门已经关闭,这厮没指望了。”
看热闹的人对着那锦衣公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锦衣公子顾不上呵斥看当着他的面嚼舌根的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贡院的大门口。
“两位大哥,我是今年沧州上来的举子,路上有些耽搁了所以来迟了一步,还请通融通融,放我进去。”
那锦衣公子一边说着,一边往贡院守门人的手里塞银子。
提前
贡院的守门人被当众塞了银子,随即便如同被大火燎了似的,直接将手中的银子甩出老远。
“叮呤咣啷”
一阵清脆声响,那些银裸子直接被甩到长街上,惹来众多闲来无事的人站在一起围观。
他们一边看,一边还口中振振有词,对着锦衣公子指指点点:
“这位公子,您只怕是昨夜酒醉还未清醒。这贡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你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用银钱贿赂我,幸好我已经识破了你的阴谋诡计,你怎能如此陷害于我?”
那守门人脸拉得好长,面如锅底般,撵鸭子似的推搡着那锦衣公子往贡院大门前的台阶下走去。
“这位公子,您也不必为难小的,春闱考试向来准时关闭大门,禁止内外出行,由专人看守,落锁的钥匙也早已封存在隐秘部位。公子若有疑义,尽管向考试院的大人们反映,属下自是身正不怕影子歪,不怕核查!”
守门人嗓门奇大,又加上几人在贡院门口推推搡搡,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这什么人啊?竟然敢当街贿赂守门人,还想破坏科考的规矩?迟到了就是迟到了,怎能因为他一人而破坏规矩!”
“是啊是啊,眼下贡院已然落锁,根本不可能再次为了他打开,否则,对于那些按时到达贡院的考生,根本就不公平。”
“可他看着很是嚣张,有恃无恐的模样,难不成是哪家不谙世事的贵公子?”
守门人显然也听见了议论声,看向锦衣公子的目光瞬间带上了审视与打量。
“这位公子,您是?”
守门人踌躇问道。
谢荼坐在角楼上看戏,听到这声议论,目光也跟着打量了起来。
“厉家在沧州好歹也是个有头脸的人家,怎的衣服竟然穿得如此寒酸?”
谢荼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甩出帕子擦了擦嘴角。
厉青玉的身上穿着的,是件半旧不新的菖蒲纹杭绸棉直缀,头发则用一柄玉长簪固定,可仍旧发丝散乱,脸上不知道蹭着些什么污渍,看起来很是狼狈。
“说来也巧,那小书童回到南昌伯爵府报信时,厉青玉还未完全清醒,等到他赶急赶忙套了衣服出门,却和一送菜的老翁撞了个满怀,那篮子菜叶子泼了他满身,竟然沾了一身的泥土。”
“厉青玉对着那老翁破口大骂,却也于事无补,只能回去再换件衣裳。赵温一向负责他的房中事,小丫头们自然是寻不到惯用衣裳,只能随意拿出件衣服应急。”
谢荼听着一愣。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刚刚瞌睡,便有人递上枕头?
她回想起姜鹤那放荡不羁的性格,再联想到上回自己同赵温见面被姜鹤偷听到的墙角,心中有了一丝奇异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