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先当日打着搜查钦犯的旗号,带着几员旗校大摇大摆地去了周府,与周子澄生了激烈的冲突,将对方打得头破血流。当日,他同几人在酒楼吃饭时,又借着酒劲扬言要杀了周子澄。”
“就在当晚,周家就被灭了门。这个案子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又有陈瘸子这个目击证人,县里只草草审了一遍,便结案报到了按察使衙门那里。”
“若说可疑的地方……”
那影卫继续,“便是这个案子过于清楚,杀人动机,目击证人,全都无可挑剔。还有,大人一来,陈瘸子就被灭了口,更是让人怀疑其中另有文章。”
沈寒溪面不改色:“这还不够明白吗?有人想把这件事闹大,所以便挑了刘明先开刀。他们挑的这个人可真是好啊,一是在本官身边当过职,二是本身便是个有缝的鸡蛋,更方便他们扣这个屎盆子。”
影卫点头称是,忍不住提醒他:“大人,龙大人还在外面跪着呢。”
沈寒溪仿佛这才想起他来,懒洋洋道:“让他进来。”
龙蟠一进来,便又跪下去:“大人,都是卑职部署不力,才让那歹人有可乘之机,请大人责罚!”
他所请的是在苏州府渡口遇刺的罪,沈寒溪也不让他起来,悠悠道:“龙大人,这样的事,可不是第一次了。”
龙蟠身子一抖,头也不敢抬:“卑职也在想,此次大人出行,连同卑职在内,便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知道,那些刺客却早早便在途中设下埋伏,定然是有人走漏了消息。但,卑职可以保证,此次随行的内侍,包括卑职在内,都对大人忠心耿耿,不可能是内贼所为!”
沈寒溪自是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来。手不自觉地往大拇指摸去,意识到自己没有戴着常戴的玉扳指,便转而将那只手负于身后,走到半跪在地的男子面前:“当日,萧砚关的地方那般机密,他不也被人给劫出去了吗。龙大人,那一次,难道也不是内贼所为吗?”
龙蟠身子又是一抖,虽然知道僭越,却仍是咬牙道:“卑职也不是怀疑宋姑娘,只是,她的身份实在是可疑。常言道,色令智昏,大人万不可上了她的当!”
他年轻时便吃过女人的苦头,尤其是温柔乖顺的女人,表面上笑靥如花,背地里指不定在想怎么捅你。他至今仍然记得,自己这脸上的刀疤是如何来的。
沈寒溪的语气比适才还要漫不经心:“她的身份,本官心里有数,用不着你来关心。你只负责将廷卫司中的内贼找出来,其他的,本官自有计较。”
龙蟠听他一副胸有成竹的语气,也不好继续说下去,不情不愿道:“是。”
沈寒溪看他一眼:“起来吧。”
龙蟠起身,终究还是心绪难平,忍不住又提议:“大人若是当真中意那宋姑娘,不如干脆将她要了。她若是成了大人的人,卑职也能放一半心下来。”
接受到他冷冷的眼风,默默吞了口口水,转了话题,“大人,卑职来时……”
他将六娘的事禀了,沈寒溪果真很感兴趣:“那六娘人在何处?”
“在外面呢。风十三刚刚把她送来。”
沈寒溪在软榻上坐下,随手捞起茶杯来:“带进来。”
六娘畏畏缩缩地跟在一名锦衣郎身后,行到一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哑巴。他虽衣着普通,也并无惊人之貌,但眼神温和,令人安心。看了他一眼,她才稍稍定了心,随那锦衣郎走入房中。
房内有两人,此前救了她的那个刀疤男子立在那里,另外一人则闲适地坐在软塌上,一尘不染的白袍,脸上压了张银制的面具。
不需细想,便知这二人谁的官更大。
“你便是六娘?”
坐在榻上的那人开口,声音预料之外的年轻,是一副清冷动听的好嗓子。
她点了点头,不知是不是应该跪下,只听那脸上有刀疤的男子道:“大人问你什么话,你都如实回答,不得隐瞒。”
她忙又点了点头,鼓起勇气道:“六娘知道大人想问什么。”
白袍男子道:“那倒是省了本官的口舌。说吧,本官听着。”
她垂着头,稚嫩声音有些颤抖:“六娘本是飘香楼的一个粗使丫头,一个月前,有人去飘香楼,看上了六娘,逼迫六娘接客,六娘不愿从他,挨了一顿毒打,险些丧命。”
仿佛又想起了当日的情景,说这番话时,小小的身子瑟缩不止。缓了许久,才接着道:“六娘昏迷了几日,醒来后,大哥守在六娘的床边,说他一定为六娘赎身,可是,没等到那日,那人便又来了。这一次,他将六娘给……”
她想起那日的噩梦,闭了闭眼睛,艰难道:“将六娘给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