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佩道完了歉,双拳紧紧攥着,头颅像不堪重负般低垂着,这放在他一米八几的个子上,显得耻辱而搞笑。
“哈,”
卓望道冷笑了一下“你现在会道歉了,刚刚怎么跟死了一样不会说话”
无人注意之处,安问轻轻推了下卓望道胳膊,让他别火上浇油了。
李佩果然脖子上青筋涨起,眼看又要吵起来,任延却对他的反应视若无睹,径自问安问“这个道歉怎么样你原谅他么”
所有人都知道任延是给安问找场子,因此能不能化解,全看安问脸色。一时间,四十几双目光都停在了他脸上。
可能是任延的压迫感太强,也可能是失去了群众基础,李佩一路怂到底“对不起安问,我刚刚真的是一时上头,是我口不择言没教养。”
一边说,一边拿眼神觑任延。他真恨啊,要是任延直接动手跟他打一架也就算了,但任延自始至终都那么松弛着、游刃有余着,仅仅只是这样,就让他低下了头、狼狈得像狗一样地一遍遍道歉,这比直接打服他更让他丢脸,更让他耻辱。
安问深深吸一口气,将手从任延的掌中抽出,眼神冷冷与李佩对视着,打了句手语。
在场的只有任延能第一时间看懂,他失笑了一声,看向安问的目光含着无奈的清浅笑意。
“安问说”
任延顿了一顿,将目光回到李佩脸上“他接受你的道歉,但不原谅,你应该为自己今天的每一个字都感到耻辱,如果你不觉得耻辱,那你更要为自己不觉得耻辱而耻辱。”
众人在曲折的字句里绕了会儿,才捋顺了安问的意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他大人有大量才好,还是说他得理不饶人也好,总觉得是被他宽恕了,又好像被他骂了。所有人都默默然,只有任延忍不住笑着,“就这样啊”
他抬了抬眼神“要打架也可以的,你又不是打不过他。”
“别别别别别别”
班委立刻七手八脚上来劝架“李佩知道错了绝对是印象深刻的一课打架性质就变了”
李佩已经彻底怂了,早就没了打架的氛围,但听到任延这样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还是热血涨上了脸。只是没等他有所表示,一阵刺耳的下课铃打响,所有人无形中都松了口气“下课了下课了,都散了散了”
走廊上传来高雪芬和另一个班主任的交谈声,高跟鞋笃笃靠近了门口,她笑道“哎呀来晚了,这就结束了进度怎么样啊今天”
门内队形散着,每个人看上去都很紧张,但要说有哪儿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林乐乐不敢大喘气,哆哆嗦嗦地汇报“老师,我我们今天重新试了音,准备调整队形,还、还有”
她咬了咬牙“李佩他退出了。”
李佩难以置信,还没来得及反驳,高雪芬便“哦”
了一声,没太关心的语问“你不是当指挥吗怎么退出了呢”
“我”
李佩嘴唇动了动。
“哦对他想全力为运动会做准备”
班长大声说,“他三个项目呢报满了”
高雪芬点点头,对这点小变动并不在意“也是哈,那你好好努力,哎那指挥谁来呢”
“在选呢”
林乐乐硬着头皮。
高雪芬又瞥见了任延,笑道“你怎么也在这儿我听艺术团的张老师说你”
一时间想起来任延表演这事儿得保密,高雪芬的话溜嘴边又咽回去了,转而不痛不痒地调侃说“别是老钱派你来刺探军情的吧”
任延半抬起手,笑着摇了摇头,继而边自觉退出门外,边语调懒散地说“报告老师,我什么也没听
到。”
高雪芬跟班里交代了几句就走了,住校生回去上剩下的半节自习,走读生麻溜儿收拾书包回家。安问慢腾腾收整好琴盒,卓望道在一旁等着他,两人结伴出教室,见任延斜倚着走廊,显然是在等他们。
卓望道又回到了高傲的不自在,“那什么我先走了,你俩自己待着吧。”
“不吃宵夜”
任延问。
卓望道默了会儿,不争气地说“吃。”
为了省电,实验楼总是黑灯瞎火的,安全出口的标志绿荧荧地瘆得慌,还未走到楼梯口,听到一间教室里传来哭泣声。
“你就为了这个要跟我分手”
女生哭得不行“你太让我丢脸了,我真没想到你是这么无聊的人。”
三人一碰眼神,都明白过来,是林乐乐和李佩。
“不是,你有毛病吧,你是我女朋友,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啊你他妈是喜欢任延还是喜欢我你总不能喜欢安问吧”
“你管我喜欢谁,反正我现在看到你就觉得尴尬”
脚步声响起,三人都默契地躲进了旁边的另一间教室。虚掩的门缝中,果然看见林乐乐抹着眼泪跑了出去,过了会儿,听到那边惊天动地的一阵桌椅翻倒声,应该是李佩在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