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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老板惯会看人眼色,见王蓝田从二楼下来时神情不佳,便缩进了后厨,不露面。
这场秋雨来的迅疾,走得也快。斯时雨已停,天色昏沉,云层叠叠,乌沉沉的一片。
客栈檐角钩挂的红色灯笼在风中摇曳,倒成了最艳的一抹颜色。
王蓝田观天色好半响,忽而沿路踱步向右,走到同福客栈掌柜此前所指的那处有破损的窗栏处。
方正的落漆的长窗栏中突兀的凹进去拳头大小的地方,周围散着一些细碎的木屑,许是因为下雨的原因,木屑受潮,结成了块状。
王蓝田捏起一块木屑,用手轻轻一捻,木屑瞬间散成细沙状,她拍了拍手,从怀里取出帕子,边擦手边退出廊檐,偶尔扭头看左右两侧,直到退至同福客栈对面已关门的米铺前,无路可退。
她收回帕子,垂头看了会湿漉漉的石板路,忽开口喊了声:“罔不兴。”
尾音刚落,罔不兴便从房檐上跳了下来,双手抱着剑,两步跨到她身边,与她并肩站着,方一站定就将个纸团丢给她:“王大善人传信过来了。”
——吾儿蓝田,秋节已至,寒热不定,须得注意。
——常言人有元气,如木之根,灯之膏,保之则寿,戕之则夭。
——又言顺时令以养元气,可驱二竖,屈三彭,听五鬼,弭六贼。
——故为父从宫中太医署讨来颐养元气
的方子,告予之,望吾儿按时食之,固本固元。
……
……
王蓝田一眼扫过纸条,嘴角微抽,将纸揉成团,攥在掌心:“他人到建康了?”
“嗯。”
罔不兴点了点头,“未时左右就到了。”
王蓝田“哦”
了一声,眼尾向上一挑,目光在同福客栈二楼的闭着的窗户上睃寻一遍,最终停在其中一扇上,将话题一转:“罔不兴,以你之力,将人从二楼抛掷而下,能否神不知鬼不觉?”
罔不兴左右转头看了看长街两侧,复又抬头望向二楼,点头,眉头高挑,有些骄傲却故作深沉,淡淡吐出两字:“简单。”
王蓝田用手捋了捋衣袖,不动声色的重复了句:“简单?”
罔不兴精神抖擞,清了清嗓子:“这儿街道不算宽敞,平日里街两侧还有商贩叫卖,从下往上看正被屋檐遮挡了目光。”
“此道不宽,但足够长,从西向东也有二三十里。”
王蓝田接了句。
“这客栈的檐角是上翘,檐尖细,檐身宽,从远看只见飞檐翘角,不见朱户窗。”
说着,罔不兴用肩膀撞了一下王蓝田,兴奋道,“我带你飞一趟,你就知道了。”
“……”
王蓝田毫无防备,被撞得一个趔趄,得亏眼疾手快扶着米铺的门板才没栽下去:“时辰不早了,我们且先往衙门走吧。”
罔不兴撇了下嘴,有些蔫蔫地应了声:“哦。”
就将下巴抵在剑柄上,面上已无方才的神采。
王
蓝田踩在积有水渍的青石板路上,信步向前走了一会儿,忽发问道:“你觉得他身手如何?”
她话中只用一个“他”
字,并未点名所问之人身份,罔不兴却即可明白她所问之人是谁,双手往背后一剪:“士族子弟中,尚可。”
说着,话一顿,面上带了些许得意之色:“和我比,差了些。”
几句话间,歇停了的雨又在空中洋洋落下。雨丝极细,落在人身上转瞬不见,连印迹都不曾有,只是若人在雨中久停,周身衣服会变得湿软,极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