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一套精良细致的模具,要把我和妹妹严丝合缝塞到里面去。
我并不反叛,也不懂得如何反叛。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从小到大,我是一段精密运转的程序。而遇到秋,是代码里唯一一行谬误。正是因为它的存在,我展出了自我。
这或许是为什么我会被秋所吸引,她勇敢坚韧,拥有一切我前所未见的特质。
比起我,我的妹妹更像秋。
有天放学,我在校门口耽搁片刻才上了车。出乎意料,母亲等在车里。她说是妹妹的老师找她过来。
见到妹妹,我才知道是为什么。她把头剪得好短,齐到耳朵尖,男孩子样的。
我们的母亲问她,为什么要违反校规?
她憋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为什么不能喜欢我的型?
我听着听着,有点微微笑了,连自己也没注意。我想,如果她和秋一样年纪,早些相识,或许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妹妹和母亲争吵不断,总是谁也不肯让步。通常是小摩擦,偶尔闹得难看了,就会生不好的演变。有一次她试图绝食,母亲就索性不让家里的保姆给她送饭菜过去,硬是逼她主动出来道歉。
还有一次她反锁房门,被父亲从外面一脚一脚踹开。我站在父亲身后,越过他的肩头,看到妹妹缩在床脚,捂住耳朵,喉咙里是破碎的哭泣。
在我高三那年,她在自己房间的浴缸里割腕自杀。两次,都没有成功。
那是我家里迄今为止爆过的最大矛盾,因为她亲口对母亲承认,她喜欢的是女孩子。
母亲疯了一样,把尖长的高跟鞋劈头盖脸砸在妹妹身上。她狼狈地闪躲着,头撞在墙上,嘴里喊着痛死了痛死了。母亲冷笑一声说,你还不如死了好。
母亲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她暗恋的女孩子主动向学校揭露。
您还记得我班里那位姓黄的女生吗?从初中到高中,她都跟我和秋沅同校。她是传统意义上的乖女孩,将一切离经叛道的事物视作污秽。
她就是我妹妹的暗恋对象。
我的妹妹写了一封很长的情书,大胆地在末尾署上自己的名字。她认为表白不能匿名,应该敢作敢当,这样才能让黄看出她的诚意。
这是一个极端错误的决定。或许就在她签下名字的那一刻,我们这些人,两个家庭的命运,就已经彻底改变了。
黄是个开朗外向的女孩子,她样貌纯然可爱,和谁都谈得来,所以也会被男生告白。她知道自己不能早恋,总会委婉地拒绝,并且半开玩笑似地警告那些男生,如果不好好学习就将事情告诉老师。
收到情书的时候,她也打算这么做。
直到看到落款上我妹妹的名字,一切就不再止于警告。
我的妹妹比我低一年级,老师拿到情书后大惊失色,忙叫来负责她的年级主任,年级主任不敢怠慢,又直接如实汇报给校长。育英中学出了一个给女生写情书的女生,这是多么坏的一个消息。
校长找到我妈妈,所有的事情得到揭露。
这一件事的后果,是您绝对无法想象的。
TBc。
第13章(十二)
鲜湿的云变得干燥,然后消失。秋雨渐渐不再下了,城市冷得由表及里,像是在冬天。依然有风,风比秋日里更硬,更了。
临近期末,年年的兼职时间骤减,处理预约、接待客人和店里的杂事都落到秋沅头上。她想过索性聘请全职店员,面试过几个都称不上满意,也就先把这事搁置在一边。
秋沅比平时更加忙碌,周恪非也有公司事务缠身,是以见面的频率越来越稀淡。偶尔她躺在床上,试图慰藉自己,想起他的手指触在皮肤上,微汗的凉韧的感觉。秋沅温习着那感觉,慢慢觉得有些模糊和陌生了。
回头想来,该是几个礼拜没体会过了。
只是她不提出要求,周恪非绝不会主动联系。他好像一直谨小慎微,准确地拿捏着分寸,并不愿打破某种边界。
店里没有客人的时候,秋沅得空到隔壁巷子里抽烟。她半靠在拐角的粉墙上,是一种松弛而坍塌的姿态,对着外面敞阔而通达的街道,眼睛放空。初冬还没下雪,但有雾气堆满街巷,一眼望去,也是冰雪一般茫茫看不尽的白。
白雾里驶出一辆黑色轿车,稳稳停在店门口。后座下来一个女人,头银白斑驳,衣着体面,在四处张望。
纹身店开了几年,还没接待过这种气质的客人。秋沅掐灭了烟,走了几步才认出来,竟然是多年未见的故人。
上一次见到这个人,她一头长保养得当,乌黑柔顺,在脑后盘成精密的髻。看着秋沅的时候,她下巴抬起来,形成的角度凛然而考究,装满了她的高傲和自尊,几乎叫人不敢逼视。
现在看到秋沅,她依然抬起下巴,给出一个不温不火的问候:&1dquo;单小姐。”
秋沅记得许多年前,周芸找到她,也是今天这样的打扮,这样盛意凌人的气势,却没有今天的礼貌客气。那时候她说的是:&1dquo;你这个底层的垃圾,不知廉耻的下贱东西,你把周恪非藏在哪里?”
秋沅打开店门,却没有侧身将周芸让进去的意思,只是问:&1dquo;你有什么事?”
因为只是临时出门,她没有穿大衣,人显得格外单薄。对于临冬时节多么寒冷,总有一个确凿的形容。单衣里秋沅的身体微微打抖,可她仍挡在店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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