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典散去了,秋沅还要参加训练。换了贴身的运动装束,出来刚好撞到涌向校门口的人群。
其中有几个男生很眼熟,从初中开始就对她有些敌意,拉着周围的人嘀嘀咕咕,音量却放大到刚好能被她听得清楚。
&1dquo;她看了我一眼。不会是想卖给我吧?”
&1dquo;肯定的,她家那么穷,哪供得起她上育英。”
&1dquo;钱是怎么来的,心里都有数&he11ip;&he11ip;”
秋沅并不愤怒,只觉得无法理解。他们从她可观察的所有行为举止里寻找细节,再兀自冠以罪名和定义,如此言之凿凿,好像掌握了什么确切实际的证据。
&1dquo;秋沅同学。”
身后有人打招呼,是结束了演出的周恪非。他还没换下一身正装,来到她面前,处在微微低头的姿态,脸上有着专注宁静的表情。
秋沅张了张口,还没回话,旁边已经有认出他来,起哄说:&1dquo;周恪非?这种女的贴你那么近,你不嫌脏啊?”
秋沅凝视着对面的周恪非,试图从他脸上找到难堪。就像是那些给她递过情书的男生那样,如今有关她的流言四起,于是他们唯恐避她不及。
或者像成叙一样,恼怒地上去挥拳,然后被男生们笑作她多金的情人,给谣言添上更加状似可信的一。
可是都没有。
周恪非只是淡看他们一眼,平静地说:&1dquo;荣幸之至。”
真奇怪。他明明纹丝未动,神色平和,秋沅却觉得他好像是挡在了她的前面。
有风呼一声吹来,秋沅束在脑后的丝立时全散了,飞乱在风里。周恪非耐心细致,掌心温热,帮她梳拢着长。
秋沅只觉得一颗心也在懵懵懂懂地散开去,乱起来。
周遭男生的窃窃私语里,他仍然神态自若。
秋沅忽然感到一种奇异安定的重量,勾着心脏往下坠。陌生的感觉令她下意识后退一步,长顺滑地撤出他的手指之间。
周恪非收回手。很慢很慢地,整理了一下衣领。
然后秋沅看着他转过身去,直面他们的方向,语态认真从容:
&1dquo;看到了么?是我求之不得。”
那样近。男孩子气味清洁,近于无嗅,露在衣领外的脖颈瘦白。
落在秋沅视线里有点晕光,像是被洒了一眼的雾。
-录音o6-
那天的第一节课是英语课。很奇怪,关于这一点,我记得格外清楚。一直以来秋的读写尚在平均水平,口语却总是难以达标,应该是欠缺了一些练习的机会。当时老师设置了一道题目,要求同学用英文作答,偏偏抽中了秋。她站起身,窃窃私语声也随即在教室中蔓延。
这一次并非关于她的读音和句法。
当时是夏天了,清晨的薄雾散却,阳光亮得惊人。秋穿着学校统一的短袖校服,白色的棉质布料下面,明艳地透出一抹粉红色。
所有人都认出那暧昧圆润的线条,女性内衣的形状。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件内衣来自她家所在社区的一个热心阿姨,姓蒋。是她按照秋的身量挑选的,嘴上说着尺码买小了,女儿穿不下,才塞给秋。
对于青春期男生而言,任何与女性生理特征有关的物件都是值得关注的,可以唤起窥探琢磨的欲望。他们隐约为此感到羞耻,所以就想尽一切办法,将这份羞耻全数推到女生身上。
是的,就如同性犯罪者在遭到逮捕后,将引罪恶的根源归咎给女性的丝袜和短裙,或是微笑和眼神。恶行始于被刺激被勾引,内心深处他们永远不担罪名。
就这样开始了。结合秋的过往,流言显得有形有状。我听到很多人嘴里传说着她的放荡,说她家境贫寒,能上这所中学是因为在校外做一项非同寻常的兼职。因为她样貌出众,并且享受性的过程。
性,男人的理所应当,能使一个女孩子恶名昭彰。
希望您还记得,那个名叫黄的女孩子。那一年我们都是高中的大孩子了,黄也听懂这些风言风语。她本性善良,在一节体育课长跑时拉住了秋,小声对她说,换一件吧,这样他们都在看你呀。
秋并不在意,告诉她,他们可以不看,而不是让我不穿。
我么?我那时也是与黄差不多的想法,于是给了秋一些我力所能及的帮助。可是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对于这些男生的本质,秋拥有着远过我的,天生的敏感和透彻。
她当然可以保守克制,遮掩体态和特征,收敛声音和表情。但是在男人嘴里,仍然会执着地寻找那些似是而非的蛛丝马迹,自行解读捏造成他们想要的形状,来印证这些无端的恶意。
这是他们主导的世界。
哪怕穿成修女,也可以被传成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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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十四&mdot;上)
本来没想留宿。苏与南既然不去出差,秋沅要在他们的公寓里住下,总归有些不方便。
夜风那样好,津西一群人索性去了露台,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多了秋沅一个生面孔,气氛依然融洽。
她稍有些倦了,但这里的景色和温度实在舒服,跟他一样,总让她想要多勾留一会儿。
腿上的毛毯是周恪非盖给她的,绒软的淡咖色,挟着他的气味,仿佛一个松散的拥抱。
周恪非没有沾酒,或许也是等待着送她回家。他安静沉默,倒不算孤僻,拿了记本在旁边处理公务,偶尔抬眼笑笑,更多的时候是分神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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