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清礼苏醒的时候,天光还未亮。
云朵温吞地笼罩着日轮,只迷蒙地透过些光,薄薄一层落在她的面颊上。
她的头还有些晕,总觉得自己还在阴冷的洞窟中,然后,面颊被什么戳了一下。
迟清礼迷糊着睁开眼。
“叮铃”
,“叮铃”
,金玉碰撞出细微响动,长长的耳坠流苏滑过面颊,恰好停在脖颈处。
似蝴蝶停落,有些细弱的痒。
她一下子醒了,目光呆滞片刻,凝在面对着自己的那人脸上,生锈的脑子卡了壳,无法转动。
白玦托着下颌,歪头瞧着她,另一手正戳在面颊上。见迟清礼醒了,她就又戳了戳。
十分理直气壮,完全没有要掩饰的样子。
“醒啦?”
白玦道。
迟清礼勉力想起身,谁知一动身子,肋骨处便一阵钻心的疼,浑身都像被砸碎了,又胡乱拼凑起来。
她拧着眉,只好继续维持之前的姿势,喉咙也又干又疼,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已经哑透了。
迟清礼缓了缓,才道:“师尊,您为什么戳我?”
白玦一挑眉:“你个小没良心的,一醒来就只想到问这个问题?”
她毫不客气,一把捏起迟清礼的面颊,身子压低些许,几乎要抵上额心。
“戳一下怎么了,我还捏呢。”
白玦道:“要不是念在你身上有伤,我非得把你丢山下跑三圈再上来。”
她靠得有太近了,密而长的睫几乎要触到额心,一双狐狸招子妩媚流转,眼眶带着点红意。
迟清礼耳尖泛热,道:“弟子知错了。”
白玦直起身,拢着双臂道:“你与我好好解释下,自己做错什么了,又错在哪儿了?”
迟清礼思考片刻,道:“我不应该一醒来,就向您询问触碰面颊的问题。”
白玦:“…………”
白玦抄起扇子就想敲她,但一望见水润润的眼睛又心软了,最后只轻飘飘地点上额心。
“连魔族左护法的刀都敢挡,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白玦道,“知道自己睡了几天不?”
迟清礼眨了眨眼,心想:‘我没有错。’
当时,乌鸦清清楚楚地说了,白玦在施展的术法叫做‘身祭’,以命换取天地垂怜、神明低头,明摆是要拖左护法同归于尽。
倘若自己不冲出来阻止,师尊肯定会死的。
当然,迟清礼只是在心中想想,嘴上又是另一幅说辞:“不知道。”
“你整整昏迷了七日,”
白玦道,“可把你的师姐们都急坏了。”
“柳知秋自责又懊悔,认为是自己将你拖下了水;桃若嫣哭嚎着还没给你看完秘传画册;至于秦筝烟…呃…好像没从房间里出来过。”
迟清礼攥着床单,轻声道:“确实是我不好,让大家担心了。”
白玦哼了声:“知道就好。”
迟清礼盖着好几层被褥,压得有些沉,她稍微探出一点身子来,一眨不眨地望着白玦。
白玦坐在榻旁的木椅上,叠着修长的双腿,乌发散落在红纱间,稍微露出一点肩颈。
雪肤、黑发、红衣。
迟清礼只敢偷偷看一眼,连忙又移开视线,耳尖似乎有些烫,兴许是被褥捂得吧。
白玦一直坐在身侧,迟清礼的小动作自然都落在眼里:“看我干什么呢?”
迟清礼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安静地望着她,那双眼睛太干净了,连投来的目光都柔软。
隔着窗棂的花纹,雨露顺着枝叶,滴落在蔓着湿气的土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