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草莽出身的皇帝,见到纪余严的第一眼,就不顾太监的阻拦,一脚将纪余严踹倒在地。
“纪余严!你好大的狗胆!”
纪余严身体伏地,紧紧地贴在一处,一面战栗着,一面张口辩解:“皇上,臣忠心耿耿……”
然而半句话没说完,又生生挨了慕容燕一脚,只见皇帝冷冷地盯着纪余严,一字一句地说:“身兼重职却纵容手下之人私吞赈灾银两,事情败露后就杀人灭口,纪余严,你就是这样忠心耿耿的?!”
纪余严这才知道慕容燕为何只对自己泄怒气,他惊恐地抬起头看向景行,却只见后者用一双波澜不惊的目光看着他。
一瞬间,纪余严如坠冰窟。
他急忙以膝爬至慕容燕跟前,头磕得震天响:“皇上,臣冤枉啊!”
然而慕容燕已没了耐心在再分给纪余严,便高声唤了侍卫进来,将纪余严拖去了大理寺的牢狱。
纪余严鬼哭狼嚎的声音还在殿外,慕容雅已预备向谢璋难,只是还没等他开口,谢璋已当机立断地跪了下来,请罪道:“臣失职,望皇上责罚。”
慕容燕未骂出口的话被堵了回去,他只好冷哼一声,说了一句“罚奉半年”
便拂袖而去。
慕容燕对景行的信任已到了根深蒂固的境界,即便他站在一处,一句话未说,慕容燕也没有责骂他。
待慕容燕缓缓离去,谢璋才从地上站了起来,一面揉了揉太过用力磕到了膝盖,一面状似无意地对景行说道:“景大人好手段。”
暗杀贺函,又仗着皇帝的信任栽赃给纪余严,恐怕还在慕容燕那儿说了自己不少的坏话,要不是自己果断,怕是也被一向看自己不顺眼的慕容燕拉去大理寺牢狱了。
只是,他到底想做什么?一个纪余严在朝中还对他构不成威胁。
谢璋暗暗打量起景行,目光游离至他的嘴边,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密道中暧昧的喘息声中。
只见景行轻笑了一声,道:“彼此。”
言下之意就是指谢璋也搅了不少浑水了。
谢璋收回视线,耸了耸肩,便迈着步向殿外走去,只是与景行擦肩而过之时,声音如同喟叹,在景行耳边说道:“景大人,恐惧可不是一个太好的习惯。”
两人中若有若无的暧昧顷刻间被剑拔弩张代替,在景行还未说出话之前,谢璋已脚步轻快,离开了御书房。
第十二章夏履
纪余严被慕容燕压进了大理寺的牢狱,由谢澄亲自审理。
但彭城一事,皇帝本就疑心重重,现下有一个纪余严撞了刀尖,即便此刻还没有充足的证据,纪余严头顶上那顶“欺君罔上”
的帽子已经摘不下来了。
误打误撞的,景行此行的目的也算达到。
天气逐渐回暖,景行屋外那树梢上,悬着鸟鸣三两声。
6舟掷了一颗石子打到了树干上,惊得飞鸟扑棱着羽毛飞了老远,像是十分得意般,他转头对景行笑道:“怀信,你从彭城回来就一直没怎么说过话,怎么,被谢璋气到了?”
景行正端起一杯醇香的茶,闻言眼皮也不抬一下,缓缓嘬了一口之后,才淡淡说道:“你最近是太闲了?”
6舟忙站起身来,否认道:“不不不,我一点也不闲,你可别再给我那些费力不讨好的差事了。”
朝中要论花言巧语第一人,当数这个花花公子般的兵部尚书,6舟6泊潜。大渝的朝廷虽说不是四散分崩,但勾心斗角是少不了的。多年来常常因为各种繁琐事闹得鸡飞狗跳。
然而只有这个6舟,游刃有余地周旋在朝中的各个势力之中,既不明显地偏向某一边,也不像那些刚正不阿的老顽固,两边都瞧不上。
只是这个6舟,其实早就因早前的一些事情与景行上了同一条船,但经常因为嘴皮子欠抽,被景行打去做一些无聊的差事。
6舟假惺惺地观察了一刻景行的脸色,才问道:“你在彭城,把纪余严手下的贺函杀了,岂不是会把纪余严背后的夏履招回临安?”
景行将茶杯扣在桌面上,出“哒”
的一声轻响:“我本就是想让他回京。”
6舟不解道:“为何?”
夏履远在西北做他的镇国大将军,即便在京城留下眼线,山长水远的,万一真出点什么事,他也赶不及作部署。
景行轻笑一声,缓缓站起身,道:“喝酒喝坏了脑子?”
他负手站在树下,肩头落了一枝花。
“纪余严一动,夏履不回也得回。在边关,他是林中之王,只有回到了这暗潮汹涌的京城,他才有可能失足跌入深渊。”
6舟眼神一动:“你打算动他了?”
景行俯捻下肩头的花放在鼻尖嗅了嗅,大约是对这味道不甚满意,皱着眉扔给了6舟,说道:“好机会,当然要抓紧。”
6舟接了花,也颇为嫌弃地将其扔到了一边。他行至景行身边,已没了那副嬉笑的劲儿:“你是说谢璋?”
景行两指揉捏着遗落的花瓣,听到谢璋的名字却陡然一顿。
6舟没看见景行的异常反应,自顾自地说道:“谢璋的身份我还在查,但我估摸着是个好突破口,慕容燕对他那么忌惮,他不可能只是大理寺卿的独子那么简单。”
景行回过神,将蹂躏多时的花瓣置于茶杯中,复而盖上了杯盖。待6舟话音落下,他才似不经意地轻飘飘问起:“彭城那些失踪人口的下落查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