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宋徽先假借和谈之意,来到柔然军营,实际上是观察到行军时最重要的粮仓之地,到时只需做做手脚,便能让柔然吃个大亏。
宋徽与谢璋隐藏在黑暗中,走的又是极为偏僻的小道,没了巴图尔的柔然军营,亦是如同一盘散沙。谢璋两人轻而易举地绕过所有将士,来到了粮草仓。
柔然土地本就贫瘠,去年征战四方抢掠下来的粮食估计大半都用到了军营上,谢璋估摸着到了秋季,余粮大约已经见底,所以柔然才会迫不及待地勒索慕容燕。
但这个时机未免也太巧了些,偏偏是在夏履受慕容燕牵制不得回西北之时。
谢璋不得不思虑两者之间存在的关系。此事也总让谢璋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他心思百转,时间却只是瞬息。宋徽站在身侧,望着粮仓便的重兵,苦恼地皱起了眉头:“到底是粮草重地,巴图尔不会对其放松警惕,现下投不了毒,可怎么办?”
谢璋却睁大了眼,讶异道:“原来大人想的是下毒?”
“……”
宋徽不明所以,呐呐道,“难道不是吗?”
谢璋无奈地笑道:“下毒的点子,好是好,就是耗时又耗力。若是来粮仓下毒,怕是下到天亮也下不完。”
宋徽尴尬道:“那应当如何?”
风恰时吹起了谢璋的梢,他伸出手,似乎实在感受夏风的抚摸,而后回过头对宋徽到:“宋大人,你看看现在吹的是什么风?”
宋徽凝神片刻,道:“南风,偏东。”
“不错。”
谢璋笑道:“那宋大人再看看,我们现在所处之地,是何方?”
宋徽翘看去,柔然军营处在高阔的山丘之处,而粮仓,大约是巴图尔想要更加方便地监察,偏偏将此设立在了山丘的最高处。而两人此时所站之处,正处于整个军营的最东之处。
若有人添柴加火,趁着这场风未息之时,点燃粮仓,那便是一番绝美的景象。
宋徽顿悟,回过头见小谢将军如同孩童般愉悦地拍了拍手,道:“自从十五岁那年来到兰州军营,我就不曾在外放过火,眼下时机难得,宋大人,看好了。”
宋徽无语片刻,暗道原来谢璋真如同传闻中那般顽劣不堪,也不知道谁家那么倒霉,碰上谢璋这个玩火都不带害怕的。
大理寺大火中逝去的卷宗们,向宋徽表达了无声的控诉。
大火烧起来的时候,谢璋正脚尖轻点,带着宋徽远离了这场如同绚烂的亡魂盛宴。火苗明明灭灭印在谢璋的眼中,仿佛每个午夜梦回不曾熄灭的点点繁星。
他不知在其中看到了什么,眼神专注又怀念。宋徽侧身看时,似乎还看到了点转瞬即逝的阴鸷。
“走水了!走水了!”
柔然军营中的人后知后觉现了自己打仗的后路被人一把火点燃,连忙召集军营中仅剩不到半数的士兵们前去救火。然而风声不知是否闻到了火焰的味道,霎时间舞动起来,和着人们焦急的呼喊,如同一场热闹的无声剧。
巴图尔带兵行至阵前,与“谢璋”
你来我往地嘲讽了几句,方才现了其中的不对,于是长枪直挑,将马上的假谢璋掀翻在地,才觉中计。
他马不停蹄地赶回军营,见到的就是铺天盖地的烈火与呼喊。
巴图尔目眦尽裂,未等大火被扑灭,就带着柔然所有的兵力直下黄河,向着兰州来势汹汹而去。
此时夜色将近,有红霞泛起。
谢璋与宋徽归队,谢璋嘱咐将士将体力不支的宋徽带回了兰州的军营中。再转头时,就看见不远处人马攒动,扬尘万里。
他短促地笑了声,回过头见孟鸣争的近卫已经带着剩余的军阵与第二波军阵会和,于是朝身边的人吩咐道:“给我一把弓箭。”
巴图尔逐渐逼近,游牧民族的优势就在于马上,无论是捕猎,游行,还是娱乐,这个马上部落,都可以将缰绳拉出长弓的气势。
愤怒至前,巴图尔怒吼道:“谢璋小儿!将你们渝朝的阴谋诡计学了个十成十!”
谢璋长身玉立,负手便也上了马,道:“兵书有云,兵不厌诈。”
巴图尔气红了脸,连头顶的帽子都似乎遮盖不住他两耳喷出的怒气。在座下之马的嘶鸣声中,巴图尔冷冷道:“我若想打,你们这群老弱病残顷刻就会被我大柔然踏为灰烬。”
谢璋淡淡道:“可你们没有后路。兰州处丝绸之路,有源源不断的战事补给送来,你们,没有。况且在前一刻,仅剩的粮草也都被湮灭在大火之中。”
巴图尔一时无言,但不甘就此被谢璋摆一道,仍硬着头皮道:“柔然儿郎从不惧外敌,谢璋你敢不敢应战!”
其实到了此时,巴图尔早已是强弩之末,只不过碍于颜面,不愿意屈降,他想看看谢璋到底会说出什么样的条件来。
然而谢璋此时早已不似昨日谈判之时那般柔软可欺。昨日还被柔然大汉们轮番嘲笑单薄秀气的谢璋,此时此刻立于马背之上,眉目凛冽,目光含霜。巴图尔远远看去,竟在其中看出了点阴狠的模样。
只是未等巴图尔反应过来,那边谢璋已飞拉弓放弦,小而巧的短箭破开空气,夹杂着呼啸之声朝巴图尔飞射而去。
巴图尔瞠目结舌,避无可避,眼睁睁看着利刃直逼面门,而后“铮”
地一声钉在了巴图尔身后的一棵树干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