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洵对织造的事还真是门外汉,看着账簿子上密密麻麻的采买转售,还有代为织做,实在是有些头昏脑涨,不得不请锦绣坊的伙计拿着簿子去请教来查账的6云烟。
“耿大人请问姑娘,这一笔回售是什么,为何织造府做的都是进贡的衣料,还会有回售的一项?”
6云烟只看了一眼,便知道是怎么回事“织造府每年从丝厂进购生熟丝数千斤,往往在织做完衣料之后还有不少剩余,那时候就会以便宜的价钱回售给丝厂,这也是常事。”
耿洵听了伙计传回来的话,惊愕不已,要知道江南织造府的账目上可从未有回售丝货这一项,所有的丝货就算是用不完,也是注明销毁,毕竟进贡的衣料是决不允许民间有相同的,可从6家的账目上看,单单这一项织造府每年就能私藏下数千两银子,而这么多年来,又是多大一笔数目。
他更是心中警醒,先前皇上为了江南织造一事,暗中召了都察院都御史、副都御史连同他这个都事,御口钦定严查办绝不姑息,更是交代他务必用心,将这样一件要紧的案子交给了他,他怎么能不尽心。
原本以为至多是有些贪墨,却没想到竟然远自己想象。
他更加仔细与同僚一起翻看卷牍,到看到越衡府上年年都从6家在松江、杭州、苏州十数间衣料行采购了大批衣料时,更是大为吃惊。
要知道越衡是织造使,若仅仅是私家使用绝不可能采购这样多,而且明细上的衣料竟然与织造府当年进贡的衣料一般无二。
而织造府的衣料都是宫中御用之物,里面汇集了各地能工巧匠,都是拨付了工钱的,绝不可能会将衣料交给民间织做,更不会从民间采买衣料,这若是查实了,可是欺君之罪。
如果6家的明细属实,那只能说越衡实在是胆大包天,一边拿着织造府工匠的高价工钱,一边以低价转交民间衣料行采购衣料,如此里面巨额差价怕已经是中饱私囊了。
到这一刻,耿洵心里更是无法平静,他与伙计说“我想见一见6大姑娘。”
有些话,他不能交给伙计代为转告,只能亲自来问。
坐在账房里正在翻看账本的6云烟听了伙计的话,不由地蹙了蹙眉,6家实在不愿意卷入都察院的案子里去,只是也不能得罪了他们,毕竟与江南织造府的生意往来无法抹去,只能无奈地答应了“请耿大人他们去会客厅小坐,我这就过去。”
坐在会客厅里,耿洵正与吴煦说着话,那边伙计已经来通传“我们东家来了。”
耿洵抬头间,看见的便是一身沉香色水罗纬对襟褙子密合色挑线裙的年轻女子,容颜绝艳清丽,带着丫头进来,走到屏风后面才开口“耿大人有话要与我说?”
她问话时,耿洵还愣着,片刻才回过神来“是,我有事想要请教6大姑娘。”
心跳却是微微漏了一拍,再没想到6家大姑娘居然是这样的模样,想起自己先前的问题,她回答那样机敏,实在是不一般。
6云烟客气地说着“大人请讲。”
“我听闻江南各处衣料行都有自己的规矩,为了区分各自的衣料货品,都会给自己织做的衣料上加上暗印,上面都是衣料行的徽号,不知可有此事?”
这是各家衣料行的机密,轻易不会说与旁人知晓,就怕有人冒充以次充好坏了自家的声誉,所以耿洵无法问伙计,只能直接来问东家6云烟了。
6云烟沉吟一会“不知此事与大人所查有何关联?”
她不能随意把这个告诉外人。
耿洵起身抱拳欠身“实在是重要至极,还请姑娘告诉我是与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