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纪云峥房内亮着灯,小几上的,书本茶具都被收走了,摆着紫砂,刻刀,清漆等工具。
他身着宽袍,散了头,对窗而坐,静如阳春雪,轻闻三月风。
他修长漂亮的手指握着刻刀,小心翼翼雕刻着一串手指大小的紫砂捏成的糖葫芦。
他神情认真,玉手轻抚,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手中的东西。
脚下放着纸篓桶,里面丢了无数串“糖葫芦”
,在容晚看来,这些“糖葫芦”
已经非常完美了,几乎无可挑剔。
偏生纪云峥觉得,不是大小不一,就是不够圆,连上面有个芝麻大小的凹凸的点儿,他都不能接受。
“督公,夜深了,安置吧,仔细伤了眼睛。”
容晚小声劝道,自从顾昭不见纪云峥之后,纪云峥夜夜回来都做茶宠,一做便是大半宿,白日要当值,朱批,散值回来还要教孩子,可谓是疲惫不堪。
眼底的乌青,容晚看在眼中,担忧在心头。
纪云峥不搭话,欣赏着手中完美无缺的紫砂糖葫芦茶宠,薄唇勾起了弧度,相当满意。
他握着小刷子,轻轻沾了漆小心翼翼地上。
他亲手将糖葫芦茶宠与另外一个小兔子抱柿子的茶宠送去烤制,独自坐在烤炉外面观察着火的大小,精心呵护着炉子里面的茶宠。
容晚知道劝不动纪云峥,毕竟纪云峥大半个月来,做茶宠做的快走火入魔了。
他只能转身去劝写文章写走火入魔的顾轻舟。
顾轻舟太急于求成,后果就是,书读了太多,写的文章却一次不如一次,颇有一种“江郎才尽”
的感觉,已经有些急眼了。
他一边磨墨一边说:“小公子,您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眼下写的还不如院试的时候好,明明有捷径可以走,您何必要拿自己前途去赌?过刚易折,倘若低头便有捷径,何乐不为?”
顾轻舟捂着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反正他也没打算这一次就考中!
容晚沉默了一下,将顾轻舟的手拿了下来:“你想想你娘亲,她一个人带着你多艰难,你如今的身份,注定没有座师,你要为你娘亲争气,就要爬的更高,走的更远。”
这次,顾轻舟听进去了,不为其他,只为了给顾昭争口气!
既然梯子递到了他的面前,他不如先与督公虚与委蛇,等到日后高中再说!
他捧着茶,进去了纪云峥的书房:“督公,轻舟愿意拜您为师。”
纪云峥提笔代广惠帝朱批,闻言,既不意外,也不高兴,连头都没抬,直接无视了顾轻舟。
容晚不断给顾轻舟使眼色:“小公子,拜师!如何拜师?”
顾轻舟走到纪云峥的面前,膝盖一弯跪下了,捧着茶说道:“顾轻舟愿意拜督公为师,请督公收下轻舟,轻舟回家便让娘亲备下束脩六礼,拜谢督公。”
纪云峥这才搁了笔,云淡风轻地瞥了一眼顾轻舟:“哦?”
顾轻舟不明白纪云峥的意思,容晚明白,容晚小声说道:“说,自愿的……”
事已至此,顾轻舟已经没脾气了,低着头说:“学生仰慕督公才学,想拜督公为师,请督公收下学生。”
纪云峥瞥了一眼顾轻舟低下去的脊梁,伸手端茶,轻轻抿了一口:“拜师乃是大事,本督陪你回家,与你母亲商议一下。”
顾轻舟:“……”
他就知道!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
“是!”
“奴婢去套马车。”
容晚松了一口气,春天终于要来了!
“拜师?”
顾昭望着眼前一大一小,顿感意外,这又是哪一出?
纪云峥缓缓入座,喝了一口顾昭泡的茶,目光却落在了桌上那只茶宠上门,他云淡风轻开口:“顾轻舟仰慕本督才华,本督看在你的面子上,收他为徒,你意下如何?”
说实话,顾昭还挺愿意的,纪云峥的才学,人品,顾昭心中有数,他愿意教导顾轻舟,顾昭求之不得。
但,她总觉得事情古怪,还是要看孩子的意思。
她抬眸看了一眼顾轻舟:“轻舟,你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