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破烂的衣衫之下,腿部的伤口深可见骨,血肉模糊,隐约能看见骨头下露出的春日仙的字迹。
若是方才雷通等人没有为他处理过,现在只怕是要被活活痛死了。
周围修士见状皆有些惊骇,明怀镜神色严肃起来,而春日仙暴露在众人面前后,明二情绪更加惊恐,口中嗫嚅:“上清大仙,上清错了错了我错了!”
明怀镜眉头紧锁,问道:“什么错了?”
明二却并不答,只是不断重复这话。
“上清”
明怀镜还能依稀记得上清这个称呼,依稀记得之前在天界时似乎有打过照面,于是便欲转身去问雷定渊,却没想到雷定渊离他如此之近,这一下两人距离猛然拉近,惊得明怀镜向后一仰。
雷定渊不觉有异,见状便伸手扶了一下明怀镜:“怎么了?”
明怀镜见雷定渊的反应更加尴尬,只能咳咳几声,道:“无事,我只是想到‘上清’这二字,若是没记错,从前在天界时,有一神仙也叫上清,称呼为“上清童子”
?”
雷定渊颔首:“是,但他已不在天界,而是跟在货泉真君身边。”
“货泉真君?那便是四方聚泉殿了,他怎么去那里了?”
明怀镜疑惑道。
阮松虽是凡人,但年纪尚少便已担当起天渡楼副门主的位置,阅书无数,对于神仙鬼怪都有涉猎了解,闻言便上前一步:“说到此处,上清童子已有百年未曾示人,现在外面鲜少有他的消息。”
“不过,在下听说,上清童子到人间后,却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莫要怪在下直白,据说上清是个丝毫不留情面的刽子手,若真是如此,那么不论是神是人,他都实在该死。”
这样一个神仙,失踪百年之久,为何会再次出现在这样一个疯癫之人的口中?
雷定渊嘴唇微启,似是要再开口说些什么,但最后沉默了下去。
明怀镜余光注意到雷定渊反应,心中奇怪却也并不再多说,而是斟酌一番,道:“我有一法,可让明二说出实话,但需要空间。”
雷定渊点点头,叫了除雷通外的修士外出等候,一时间大殿内加上地上的明二,只余五人。
随后,雷定渊迅速捏决设下外界无法窥探的禁制,道:“可以了。”
明怀镜微微一笑,凝出谢安,又将手心划出伤口,持笔沾之血墨,沉吟片刻,便凌空在明二面前画出一道法阵,一撇一捺如柳叶飞刀,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阵法画就,明怀镜缓缓开口,一字一句道:“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春日仙乃何人所刻?”
明二歪倒在地,浑身颤抖,似乎是试图与法阵对抗,但只是徒劳,明怀镜话音刚落,明二便回答道:“宁六山,家在封门铺爹娘,爹娘刻的。”
语毕,便昏死过去。
阮松见此情形觉得十分奇特,但忍了一忍,还是并未开口询问,雷通却忍不了了,大喊大叫起来:“这是言灵?!”
大殿中一层一层回荡着雷通的声音。
言灵法阵,言出法随,乃是传世神话,据传数百年前为明怀镜所参透,可三界久闻其名却未见其实,如今终于见到了。
雷通曾经在天上时,对着言灵法阵的几页残卷,想象了无数次亲眼见到言灵的场面,血流成河也好,身负重伤也罢,甚至是生灵涂炭之时——
只要有言灵出现,他便觉得无所畏惧,因为言灵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但怎么也没有想到,现在言灵是见到了,却是在这种场景下。
英雄降临呢?拯救世人呢?神光普照呢?
啥也没有,啥也不是。
心中失望暂且不提了,现在好歹是见到了真的,还是活的,雷通不禁问道:“言出法随居然是真实存在的,那岂不是想要什么只要说一声就行了?”
明怀镜嘴角一弯,摇了摇头,缓缓背手:“言灵并不能做到真正的言出法随,使用其实很受限制。”
雷通却是一发不可收拾,脱口而出道:“那我能不能看看谢安笔?其实我早就想看了”
明怀镜一手将谢安笔递了出去,雷通作势双手小心翼翼捧着,谢安笔却在触碰到雷通手指的一瞬之间,化作了点点尘埃。
雷通:“?!我我我我我!”
阮松:“!!你你你你你你!”
雷通:“我我我我不不不是我干的!明公子!”
二人十分紧张,明怀镜见状就笑:“的确不是你干的,因为这只是我凝出的谢安神魂,除我之外,别人皆不可触。”
雷定渊从一开始就一直立于明怀镜身后,明怀镜背手答话时,他看见明怀镜的手指正死死握紧成拳,已是能看见血丝从指缝之间探出。
明怀镜很痛。
明怀镜面上冷静如常,岔开了话题:“那么,既有冒充者,也必然有传谣者,杀人凶手是我这件事是如何传出的呢?我的脸貌应当不至于到响彻三界的程度吧?”
阮松反应过来,回答道:“哦,他们的确是一路人,但在我们得到消息去追捕之时,除了这宁六山,其他传谣者却悄无声息地人间蒸发了,无论如何都再找不到。”
雷通啐了一口:“这是把人当傻子呢?诱饵也太明显了!”
明怀镜心中却另有所想。
春日仙一事,竟然已经波及到一族满门,现下又似乎要牵扯到更多,如此大张旗鼓,父亲究竟是何意?
而如此堪称惨烈和残忍的手法,又真的是父亲为自己之死伸冤吗?
宁六山仍然不省人事,明怀镜回身同雷定渊说了,能否带此人下去疗伤更衣,雷定渊便点头唤人上来,雷通见状,发自内心地感叹道:“明公子真的好心肠,面对害自己的人还能如此仁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