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过程十分不顺利。期间,那位猛士半身架在车窗上,把一只胳膊伸进车内,阻拦陈相的所有动作,同时不断叫喊,“偷车贼!强盗!”
陈相终是敌不过,又被拉扯出来,结结实实被甩了一个大跟头。对方一边喋喋不休,一边把他往山下扯,他丝毫反抗不过。两人的争执似乎惊扰到了赵栋梁,半山腰飘着的黄色光点不断上移,离他们越来越近。
陈相在心中大呼不妙。也许他和这位猛士之间还有商量的余地,但一旦被赵栋梁这位正义的小鬼纠缠上,他今晚就别想走了。
情急之下,陈相喊,“你是不是偷了气球胚子?”
对方愣了一下,手上的力道弱下来。
“我看到了,你刚刚在仓库里叠气球,还想往腰上缠。那东西看起来不起眼,其实特别贵,够你坐牢的。”
陈相趁势说。
这话显然很有效。他话音刚落,对方就彻底松开手,立在原地,换上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像犯错的孩子。
“我们做个交易吧。”
陈相把语气缓和下来,“你载我先去西二路二横巷,再去人民医院。作为报酬,你可以把气球拿走,我当作没看见。”
十分顺利地,陈相坐上了疾驰的卡车,赶在赵栋梁贴过来之前。
车子疾驰下山,在尘土飞扬的土渣路上熟捻地拐来拐去。陈相被晃得晕乎乎的,心情格外轻松。现在是12点5o分,司机轻车熟路,要不了15分钟就能到家,接上张瑾玥后,最多1点半就能赶到医院。这次一定会顺利。
司机的心情似乎也不错,又抽了半根烟提神,把话匣子打开了。
“我叫陈德球,跑货的,专门帮东海炼化厂送氢气。头几年,我还开过大货,13米,满载,一路北上去辽宁送木材,一万里地。那个时候,开大货可神气了,方向盘一转,县长都不换。车载着货出去,载着票子回来,风一刮,飞一地,看得人晕乎。”
陈德球提起光辉往事,脸上闪着光彩。
“送氢气比送木材更赚钱吗?”
陈相随口问。
陈德球摇头,“长途大货才赚钱,这几个小破瓶要多寒碜有多寒碜,还危险。可没办法,我儿生病了,要治病,他姨走得早,只能我陪着,离不开多远。我那孩子,贵虾,生得可喜欢人,还懂事,自己躺医院里打针吃药,从来不喊难受,我一回去就跟我笑。”
陈德球说着,先前的神气样逐渐从脸上消去,他歪头瞥了一眼团在两人脚下的气球胚子,冲陈相说,“老弟,帮我个忙,那气球,帮我灌点气进去,看好不好用。我叠的时候,看见上面有个破洞。”
陈相照做。他把车窗摇下来,让气球胚子兜住越来越大的风,一米见方的橡胶胚子瞬间被灌得半满,占据半个驾驶室,伸到陈德球眼前。风从球炳进,从球面上大大小小的破洞出,吹得陈德球直眯眼睛。
陈德球默默看一眼气球的残破样,没有说什么。陈相默默把胚子收起叠好,抱在怀中,眼睛直勾勾盯着路尽头被渐起的雨晕成球的灯光,二横巷要到了。
谁知这时,车子猛地转弯,偏离陈相望眼欲穿的方向,直直拐到另外一条没有灯的小路上,越开越快。
“陈师傅你走错了吧?二横巷不在这个方向上。”
陈相说。
“我要先去另外一个地方,到我老兄的厂子里去借点胶水粘气球,不远,也就1o里地,之后照常送你,我儿也在人民医院。”
陈德球边说边把雨刷器开到最大挡位,风雨越来越大,不断有碎叶糊在车窗上。
陈相看一眼手表,1点5分了,去粘气球来回1o公里,最快也要1点2o才能到达二横巷附近。那个时候风雨早就大到没法正常走路了,二横巷过不了那么大的车,张瑾玥又要在如此恶劣的天气里受到惊吓。
即便能把她平安接到车上,平安挨过颠簸驶到医院,也很难说能不能赶在风暴潮之前。这样的估算还是建立在绝对顺利的前提下,期间但凡有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他们就会被淹死在路上。
于是他斩钉截铁地说,“不能去。台风已经刮起来了,还会持续变强,强到能把你车掀翻。刮完风还要大水,能把人淹死。”
陈德球没有作声,像没听到一样,聚精会神地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