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郢西门多是商贾穿行,经营各类铁器、陶器、青铜、兵器的西市就设在西门边,每天都有载货卸货的车马来往,所以总是熙熙攘攘,特别热闹。
他们隐没在人群里,在一次次摩肩接踵中,一个转身,羽丽不见了踪影。
李斯忙停下来张望,回身去寻她。
现在时辰已近午时,春日的暖阳斜斜洒下来,照得刚刚吃饱的人昏昏欲睡。在一片厌厌的春困之中,本该对春申君不够地道不管饭满腹怨言的李斯,心里却有些发慌。
他是个机警敏锐的人,这个时候,可不能有一点差池。
李斯忽然发现这个时候的西市人这么多,出西门的路这样挤。
任何算有遗漏都有可能酿成巨大的无可挽回的损失,这一点,欲做大事的人都必须清楚。
更何况许多功败垂成都源于一点小小的大意,一个当时的幼稚、多事、心慈手软、舍本逐末。
万一有人走漏了消息,万一有人要破坏这个计划,万一羽丽被人挟持,万一春申君有意置他们于死地,要逐个击破……
一系列想法在李斯心里飞快地闪过,而他锐利的眼睛,坚定的步伐却一刻也不曾停歇,不管什么情况,不管发生什么样的变故,如果只有一个人能控制全局,那个人一定是他。
可是偏偏一路往回追溯,一路都不见羽丽踪影。他身高上占点优势,稍稍踮脚便可越过众人头顶一路远眺,可是仍没能在人群里找到羽丽,他甚至俯下身子在马车低搜寻,掀开过往车帘向车里张望,就差把旁边卖红薯的桶、卖酒的摊、煮汤的锅都掀开来看看了。
终于,他翻来又覆回去,在接近城门边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摊子前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他心稍定,忙冲过去,一把抓住了羽丽的手腕。
羽丽吓了一跳,本能地一甩手,右手拿着的物事轻飘飘滑了下来,换做一掌拍了过去。
李斯左手迎过去,抓她疾速而来的右手腕。
羽丽看清是李斯,右手的劲力便卸了下来,正好被他抓住。
李斯想得太多心生急躁,一股火气冲撞而出,结结实实地训斥她道:
“你怎么可以自己乱跑!知道我找了你多半天么!”
羽丽甚是惊诧。她本在见到李斯后面露笑容,似有欢喜要与他分享,却被他劈头盖脸的训斥僵住了笑容。
她看到了他眼里的愤怒、责怪、嫌弃、轻蔑。那些对她来说都似曾相识分外熟悉的神情,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仿佛与曾经的记忆重合在一起,从她的心上重重地压了下来。
李斯在等她答话,却见这人木头般杵在这里,更是来气:“你有没有在听!快跟我走!”
一用力要将她拽走。他可不想在这儿闹出什么乱子。
就这几句争执已吸引周围许多行人侧目。周围本就人多,不觉已围了一圈人在看热闹。有人指指点点,有人一旁说笑。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那不是小梨?”
“是呀,真的是小梨啊。”
羽丽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