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女人问。
“知道。打从多少年前那匹宝驹死了,老少爷们儿的命就定了。”
“什么宝驹?”
“这得从头儿絮叨了,只怕司令没有工夫听哩。”
“说说看。”
“也好。千儿八百年有了,嗯,那时候这个黑马镇可没有人烟。全是白茅茅草,日头一出来,白花花一片;天快黑那会儿,又染成了红的,真像一大片血海啊。一年春上天不冷不热,从南面嘛,来了一群要饭的人,他们都快饿死了,说不定早上晚黑就一个跟头栽下来,再也不起来……”
麻脸三婶的两个女儿笑出声来。
野猪从一边猫着腰上来,对在麻脸三婶耳根上咕哝。她立刻打断铜头的话“得了,留着这故事跟我回司令部说去——我们走时你跟上,讲完了故事再给马打掌,打一辈子。”
铜头昂起脖子“这就错了。我是迎着时辰来的,只求一死。再说我早琢磨过,这围遭儿少不了大劫大难,都是命里该着,该受魔王折腾。像你这个司令,我知道就是什么女妖闪化的……”
铜头的话刚落地,只听一声尖叫。
大伙儿抬头去看,见麻脸三婶的一个女儿怒目圆睁,拔出枪来。她一手握枪,瞥了一眼母亲,见老人只是眯着眼,就抬手甩了一下。
一声枪响,铜头栽倒了。
报账的匪兵凑过去踢了一脚,又把他翻过来,大嚷“大小姐真是神枪,一枪打中脑门心!大小姐神枪哪!……”
“神枪!神枪!……”
好几个匪兵一齐呼叫,野猪叫得最响。
匪兵开始把围在一块儿的人群推来推去挑拣,在一片哭叫声、诅咒声和告饶声中把年轻男女找出来,让他们分开站。还说谁指出一个八一支队的杂种,谁就能捡一条命。说过之后没有一点声息,但只静了一小会儿,真有人出来指认了。十几个伤号给拖出来了。又一会儿,有个胖胖的凹眼姑娘从年轻『妇』女的队伍中走出,自动站到了伤号一边。
所有的目光都去看她。几个匪兵嗷嗷叫。麻脸三婶眯着眼看凹眼姑娘,从头打量到脚,咕哝一句
“婊子。”
“天不早了!三婶……”
野猪又在一旁催促。
“过过数儿,多少人?”
麻脸三婶脸上的皱纹都拉直了。
“五百三十二人,加上死的两个,这个臭婊子……”
场上静静的。所有人都看着端坐椅子中的人,她这会儿又在饮茶。她抬头看看天上变疏的星星,终于开口了“我看这数儿少些。咱死了那么多弟兄,该好好祭祭……”
人群一片长泣。他们这才听明白,麻脸三婶要大开杀戒,要一口气杀上几百人、上千人。人群像大涌一样翻腾,匪兵开始放枪,野猪在旁边指挥,一口气打了几十子弹,不少人应声倒下。站成一排的伤号呆呆立着,紧闭双目,后来像是听到了一声号令,一齐跃起扑向麻脸三婶……老女人屁股没有挪窝儿,只是歪了歪身子。与此同时枪响了,伤号倒下几个,没倒的被刺刀扎中了。他们捂着伤口吼叫,骂着麻脸三婶,还有人呼起了口号。
老女人的两个女儿指挥身边的匪兵把地上的人叉起来,一个一个扔到了大火中。黑烟翻卷,一场的嚎哭……有人现那个凹眼姑娘撒腿就窜,想抢一支扔在地上的长矛。
两个匪兵把她扭住,又踩到地上,接上就撕她的衣服。冲天大火下,全场人都被一个光洁的『裸』体给震惊了。有人嚎哭“妈妈呀,伤天害理,老天呀……”
匪兵从容不迫地往赤『裸』『裸』的凹眼姑娘嘴里填破布,她咬手,他们就改用一根棍子捅。
那个洁白的躯体被压在了地上,一群匪兵围上了。
人群又翻涌起来,又是一阵枪声,又是应声倒地的人。
谁喊了一声“快没气了……”
麻脸三婶想起什么,让人催那个无业游民到那儿去。他哆嗦着,跪下,连连磕头“『奶』『奶』饶我,我不敢了,我害怕凹眼闺女,我一辈子也……不……”
匪兵把他拖过去。他还是哆嗦,跪着。“去你妈的狗东西!”
一声怒喝,几把刺刀伸向两个人……一切声音都没有了。几堆大火里好像有什么爆开了,出轰轰的炸响,飞扬的火星扬到了天上,像雪一样飘洒。
这会儿那个矮壮的野猪突然拍着手往上蹦了一下,大嚷大叫“三小姐——啊呀呀,三小姐的……马儿……”
白亮的大火旁边蹿出了一匹青马,躯体像钢铁一样闪亮。马上是一个十八九岁的、戴了针织鸭舌帽、穿了黑『色』皮夹克的少年。少年蓦地勒马,转脸,让所有人都看清了一张异常美丽英俊的面庞。他接上鞭打快马,青马飞闯到人群前边。他一手挽缰,一手按在胯部刀柄上,来回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