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柳氏曾牵着他的手进小佛堂祭拜过一次,他记忆模糊,只记得神龛里的塑金佛像,垂眸看着叩拜念佛的红尘凡夫,神态看似悲悯,实则无喜无悲。
每每回想起这一细节,都令他莫名的脚底发寒。
唐加明不自觉挪了挪脚步,眸底黑沉。
该是怎样的血海深仇,才会令祖母恨杜府如斯。
他心中有些不敢深想的猜测。
祖母不说,他不敢问。
他能做的该做的,从来只有听祖母的话行事。
唐加明轻轻闭了闭眼,握紧气死风灯抬脚离去,打在身前的光晕随风摇曳,又轻又柔。
庆元堂一角独立的华美院落中,明间内一灯如豆,明黄烛火亦是又轻又柔。
千柳跪坐席边,抱着细颈茶壶打瞌睡,耳听一声清脆的“吧嗒”
声,登时吹破鼻泡惊醒,瞪着大眼睛努力聚焦。
“困了就先下去歇了吧。”
曲清蝉忍俊不禁,一面捻着黑子落棋,一面摇头笑道,“四爷又不讲究虚礼。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千柳瞥一眼不动如山的陆念稚,蹑手蹑脚的退出明间,半是解脱半是无语的偷偷吐舌头。
谁会想得到,大半夜的身处庆元堂面对曲清蝉,陆念稚并无半点入幕之宾的行径,只和曲清蝉对坐手谈。
文艺青年什么的,果然不是她这种小丫鬟能懂的。
千柳默默飘走。
曲清蝉悠悠抬眼,轻声说起千柳之前说过的话,看着陆念稚执白子的修长手指道,“我就该当场出卖你,说出你暗暗往酒杯抹辣油,才害得七少止不住咳嗽,千柳知道了定然不会再说你是好人,认定你和七少并无不和,好得亲叔侄似的。”
她当时离得近人又细心,自然看清了陆念稚的小动作。
陆念稚无谓一笑,轻巧落子道,“不用你说,小七一问,我就自己坦白了。千柳哪里说错了?我确是好人,和小七也确无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