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
郑来仪疑惑。
“一个驻守边关、抗击外侮的将领,怎可娶异族女子为正妻?父亲思及自己前程,在她死后抹去了她的存在,转而娶了容氏为正妻,还让我认她为母亲。甚至将我的出生年月也一起改了。”
“而我的生母安夙,在生下我之后没多久便抑郁而终,死后姓名未入族谱,甚至连一块自己的墓碑都没有。”
郑来仪嘴角浮起一抹讽笑。前世算命的说,她和叔山梧同岁出生,八字相配,是天作之合,这段姻缘从一开始果然便是错的。
她垂下眼睫,声音很冷:“……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叔山梧向前一步,似乎是想伸手,终究只是握紧了拳头,沉声道:“郑来仪,不要嫁给叔山柏。”
“为什么?”
她掀眉看他。
“……这样的家族,没有人会付出真心,不值得托付。”
郑来仪笑了起来,眉眼却是冷的:“指挥使大人,也是在说你自己么?”
叔山梧隐忍地看她一眼,想说什么,却抿紧了唇,不知是不是默认。
即使前世他们成了夫妻,彼此之间曾经再紧密无比,郑来仪却从未在他眼中见到过如此刻一般的坦诚。
她突然有些不自在,后退了半步,察觉到靴筒里的东西正硬硬地硌着自己的脚。
曾以为那匕首会是叔山梧勾结异族的证据,费劲心机得到手,却没想到他会如此坦白。她虽然恨叔山梧,但拉他下马的办法有很多种,死者为大,不必在逝者身上做文章。
郑来仪弯腰将那把曲柄匕首抽了出来,递过去:“我无意打探指挥使大人的私隐。既然是令堂的遗物,这样珍贵的东西,还是还给你。”
叔山梧没动,她又伸了伸手催他接过。
他不接:“说过送你,就是你的了。”
郑来仪皱眉:“这样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母亲在此见证,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
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风,吹得那盏长明灯原本微弱的烛火陡然盛旺,仿佛是有魂灵在附和着叔山梧的话。
郑来仪拧着眉看他,而他态度坚决,不可撼动。她僵持的劲头终于松懈,握着匕首的手垂了下去,暂且放弃了僵持。
“既然是你的东西,留着也好,嫌碍事扔了也罢,都随你。”
叔山梧颇为大度地道。
她哼了一声:“你母亲看着,我要扔也不会扔在这里。”
叔山梧的心机被戳破,笑了起来。他真心开怀的时候的笑容很好看,像打透阴翳的一缕阳光,只是这样的时候并不常有。
鸟儿成群飞入山林,暮色在不知觉间降临,带着凉意的风将郑来仪的衣裙吹起,叔山梧抬头看了看天:“不早了,走吧。”
两骑马缓缓行走在曲折的山路上,依旧是一前一后,和来时一样的情形。幽深的山林里寂静无声,一时间连鸟兽虫鸣都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