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美元。我只工作了五天,而你却付给我一百美元。”
她叹了一口气,难过地说道:“还是你留着吧。”
我仍然伸着那只手“别再生气了!拿着!你这个倔犟的小家伙!”
玛丽安怒气冲冲地盯了我一眼,一把抓起我手里的钱,随手塞进了桌上的小提包里。很显然,她是一个不喜欢听到别人批评的倔犟女人。
火腿和鸡肉三明治的味道都糟透了,放在嘴里如同咀嚼着木头屑。柠檬茶的味道还可以,有股儿我喜爱的酸甜口味。玛丽安喝光了杯中的茶,对盘里的三明治连碰也没碰一下。
我们两个默默无言地喝完了杯里的茶,我仍然很有绅士风度地为她披上了外衣。在付过账单之后,我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俱乐部。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可是依旧是寒风凛冽,冷风狂怒地卷起地面上的积雪,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我问玛丽安:“要我为你叫一辆出租车吗?”
她摇摇头,冷冷地答道“不必了。路不太远,我可以走回去。”
“天气太糟糕了。”
我指了指街对面“看见了吗?我的车就停在那里。还是让我送你一程吧。”
她耸了耸肩,竖起了黑色外衣的皮毛衣领,一言不发地跟在我的后面。
我为她打开车门,让她坐好。然后我才上车,发动了引擎。
我关切地告诉她“车里有暖风。”
她心不在焉地答道:“喔,是吗?”
我问道:“去哪儿?”
“东切斯那特。”
她从提包中拿出一个记有地址的纸条递给了我。
我踩了油门,车无声无息地在白色的道路上向前行驶着。
“今天我给你打电话,是一个男人接的电话。”
“那是阿伦佐。”
“阿伦佐?这个家伙是谁?”
“他是个画家。”
“画些什么?”
“油画。”
玛丽安的口气就像在对付一个无知的孩子。
“什么样的油画?”
“抽象派艺术,你可能听说过的。”
“噢,”
我的确听说过,不过也仅限于听说过而已“那他住在哪儿?”
这才是我所关心的。
“和我在一起。”
玛丽安满不在乎地答道。
“噢。”
我没有什么再问的了。
现在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冷风卷着雪花在车窗前打着旋儿,给人一种凄清而冷寂的感觉。在车的右边,有一对男人手牵手在冷风中慢慢地走着,似乎漫天的风雪为他们提供了极好的散步背景。对于这样的男性同性恋者而言,塔城是他们最理想的栖息地。同样地,在塔城也有很多像玛丽安和阿伦佐这样的异性同居者。可能是所有艺术家的个性使然,在塔城这样的地方,非婚同居和同性恋同居是司空见惯的,似乎这更能表现出艺术家们放荡不羁的独特个性。塔城的女人们喜欢以独立自主的强者形象出现在别人面前,坐在我身边的玛丽安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
我默默地开了一会儿车,把车停在路旁。玛丽安连看也没看我一眼,就一言不发地下了车。
我也下了车,追上风雪中的玛丽安,说道:“我想和你一起上去。”
玛丽安漠然地看我一眼,又想了一下,然后耸耸肩,就算是勉强同意了我的“无礼”
要求。
我跟在玛丽安的身后,来到人行道旁边一幢破旧不堪的四层楼房前面。楼梯在楼房的外面,被漆成了醒目的红色,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古怪。我想这可能寓含着某种政治含义,或者只是想提醒那些登上摇摇晃晃红色楼梯的人们:此处危险。
我默默地跟在玛丽安的后面登上了摇摇晃晃的楼梯,楼梯在我们的脚下发出“吱嘎吱嘎”
的声音,很像是某部恐怖片中的惊险镜头。
我和玛丽安走进一间小厨房。在这间狭小的厨房中间摆着一张摇晃不稳的桌子,一个简单的油炉和一把简易的椅子。在一旁的水槽里杂乱地堆放着脏乎乎的碗碟。厨房里没有冰箱,四周墙上布满了黄色的水渍痕迹,白色的墙皮已经剥落得差不多了。
玛丽安把外衣和帽子甩到桌子上:转头问我:“你想来杯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