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咚西打断她:“是吗?”
这声问引得陈匠北抬头,她看见麦咚西纯净的黑色瞳孔。含着笑、含着问,很漂亮,又忽而闪烁,那一刻,陈匠北想起来,到香港这么久,都未曾见过霓虹灯。
“是、吧……”
她听见自己这么说。
目光在空气中交织,双方挑逗与温柔盘成了网,远方樱花飘散碎落满地。
陈匠北顺应麦咚西:“下一次樱花季,三月或者四月,如果你记起来了,可以让我带你去看看。”
然后搭上了她自己。
但她知道这个约定可行性不高。现在是2016年五月中旬,两个几乎陌生的人将近一年的约定,不用太当真。何况她清楚,麦咚西也不是真的想要和她在一个遥远的时间遥远的地点做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因为麦咚西接下来会对她说——
“那既然如此,礼尚往来,在下一个樱花季到来之前,我带你玩遍香港。”
陈匠北只有周末有空,也不是整个周末都空。
麦咚西通常在周五中午发消息来问她什么安排,陈匠北就在过了一遍todo之后给她留半天的时间。
第一个星期,周六下午五点半,港岛东,陈匠北从公寓下来。
那辆车停在近处马路边,她看见麦咚西在驾驶座,就走过去,五指合拢叩了叩副驾驶车窗。
这车就俩座位,车窗是手摇式的,麦咚西解开安全带从驾驶座倾身过来摇动手柄,一圈一圈转着,将那泛黄的车窗玻璃往下降。
麦咚西笑,笑出了梨涡,打招呼:“早晨。(早上好。)”
太阳快要落山。
陈匠北莞尔,更正一下:“晏晝。(下午。)”
她们语言系统时常混乱,粤语普通话来回切换,通常取决于开口的人说的是什么话。
麦咚西:“上車。(上车。)”
陈匠北偏头,从车尾往回看到车头,跨度还挺大,很长一辆车,庞大。路上时常遇到,但她从没坐过。
麦咚西:“做咩,未見過敞篷車啊?(怎么?没见过敞篷车?)”
陈匠北觉得有趣,又拴不住一抹笑,像第一次听见对方名字时候的笑,这次笑出了声,笑声很好听,阳光浇在她身上,整个人都明媚灿烂。
“原來哩滴都叫敞篷車??(原来这也算是敞篷车……)”
她说。
面前是一辆小皮卡,货车,俩座位,后面是无顶车厢,车门还有蓝字喷印着总质量和限制高度。
麦咚西:“你就話有冇蓬。(你就说敞不敞篷?)”
陈匠北:“未見過前面唔敞後面敞嘅咯。(倒是没见过前面不敞后面敞的咯。)”
麦咚西:“嗯哼?”
陈匠北:“嗯哼。”
麦咚西:“嗯——哼?”
陈匠北笑,不再应她,过了会儿开车门上车。
她今天穿了条深棕色的长袖连衣裙,衣服布料很挑,裙尾是飘着的绸面,好贵气。然后坐进了麦咚西的小皮卡里。
她记得麦咚西告诉她的行程安排不是这样的,于是问道:“唔係落日飛車?(不是说落日飞车?)”
香港的一个游玩项目,落日飞车,坐敞篷的小巴游车河,经过港岛的马路看落日或者看夜景。陈匠北上班的时候从写字楼往下望见过,黄色小巴车经过中环的街道,座位上的人举着手机半张着嘴仰头望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