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琼回到琼花院时,整个院子内静悄悄的,院中洒扫的丫鬟们不知为何也不在。
叶琼心下纳罕,只当是素鸢放她们回去休息了,便未多想,几步就走近了厢房,却听到窗下有人在悄悄说话,听声音说话的应当是素鸢和杜鹃两个。
先说话的是杜鹃,她说道“素鸢姐姐,你别哭了。依我看,要不把这事儿和姑娘说说。姑娘心善,是把咱们当自家姐妹看待的。撇开这一层,素鸢姐姐你也是姑娘身边的一等大丫鬟,普通富贵人家的姑娘都比不得的,就算拿出这个身份,那花家也断断不敢再欺负你姐姐了。”
素鸢却哭着忙阻止道“可不能的。如今叶家都为大姑娘定亲的事情高兴着,我哪能拿这事儿扰了姑娘的兴致。至于用我的身份压人,那就更不行了,那花家再不济,我姐夫也是个秀才,我怕他乱说话反倒伤了姑娘的声誉……”
叶琼正听到这里,流莺回来了,惊讶地对着站在门外的叶琼说“姑娘,你在这做什么呢?”
房内的杜鹃和素鸢一惊,忙掀了门帘出来,就见叶琼神色复杂地站在门外,忙蹲下行了礼,慌乱地喊道“姑娘……”
素鸢心中有些忐忑,背着主子说悄悄话可是大忌,若是被抓住,少说是要受一顿责罚的。
叶琼却在素鸢面前蹲下身来,与素鸢的视线平齐,捧起素鸢的脸,拿了自己的手帕替素鸢擦去脸上的泪痕,细声安慰道“脸上的眼泪都还没干呢,快下去找流莺给你重新洗个脸梳个头,再来仔细和我说说这事儿。”
素鸢原本已经止住的泪水顿时不受控制地再度溢出,只颤着声音喊着“姑娘”
,杜鹃笑盈盈地牵了她起来,说道“我就说嘛,姑娘不会不管的。”
流莺瞪大了眼睛,说“合着你们把我派去太夫人那里送糕点,就是在说悄悄话不想让我听到啊。”
叶琼笑了起来,流莺藏不住话的,肯定转头就和自己说了,难怪她不在呢。
素鸢被带下去重新梳妆了,等再被带到叶琼面前时,已整理好了心绪,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姑娘是知道的,我是家生子,家中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父母则一起管着老爷的一个文墨铺子。当年府里要给姑娘选丫鬟时,我父母原本指望的是我姐姐,老太太和太太却相中了我,姐姐则去了厨下范妈妈那里当帮手。几月前,姐姐到了年纪,得蒙太太恩惠放了籍被我父母领了回去自行婚配。我父母挑来挑去选了出了个秀才的花家,却不知那花家,那花家……”
素鸢说到这里,仇恨、心痛与懊悔一起涌上心来,过了良久才继续说道“那花家,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姐姐被送回来时,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
杜鹃在这时红着眼睛插嘴道“姑娘,当时我身上伤得如何,素鸢姐姐伤得就如何。”
这话说得隐晦,叶琼却一下子听懂了,那花家,是把素鸢的姐姐当成了玩物啊!
素鸢却还说道“不止如此。这样的天气里,姐姐还要洗一家子的衣服,要劈柴做饭伺候公婆姑嫂,自己得到的却只有硬到割嗓子的粗糠饼和一杯凉水……”
素鸢还要说下去,叶琼抬手制止道“好了,我知道了,不必再往下说触动你的伤心事了。杜鹃,去通知叶二亲自去一趟孙茴孙大夫的医馆里,请一位医女来,说明白是给谁看病。素鸢,你带我去你家看看吧。”
素鸢本以为叶琼会派人处理此事,却没想到叶琼愿意亲自出马,顿时泪如泉涌,忙点头应下。
却不知叶琼的心中满是懊悔与自责。
叶琼前世并不知道素鸢姐姐的事情。
算算时间,那时叶琼已在宫中,素鸢和流莺无法一同进宫,再见面时,已是十五岁出宫回叶家以后。
之后,叶琼也问过素鸢和流莺,家中可还有故旧,两人愣了一下,才说了家中情形,流莺虽是家生子但父母早亡,家中仅剩她一人。而素鸢,只愣了一下,才说起家中情况,最后才补了一句曾经有个姐姐,但是重病去世了。
叶琼当时还感慨了一番,但并未深想。
原来素鸢短短一句话背后,却有着这样的血泪往事。
而素鸢姐姐在花家过的日子,叶琼感同身受。
多年无出,不受丈夫喜爱,又是孤女无法带来任何政治利益,叶琼在韩国公府备受冷落。甚至有一回,韩国公夫人故意让叶琼在寒冬腊月里洗刷她的夜壶,叶琼强忍着恶心洗刷了一整日才让韩国公夫人满意。叶琼回去后就将自己上下搓洗了一遍,却因为太累差点溺毙在澡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