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放跟着媳妇在外地挣银子,郑老汉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种地。
没出几年,郑放抱着个奶娃子回来交给郑老汉,这就是郑守。
郑守跟着郑老汉长到六岁,郑老汉没了。
郑放没办法了,只能把郑守接到石启村去,可这样一来,郑家这一支在黑山村的根就断了。
郑守不同意,他要守着他爷,守着家里,但他六岁,拗不过郑放。
最后到底提着小包袱去石启村了。但是没过半年,有一天,就是平平无奇普普通通的一天,一个全身黝黑,破布盖不全身的小孩儿开了郑家的锁。
村里人称奇,凑近看,左看右看,看不出熟悉的影子,直到这小黑孩儿开口叫人,众人才觉出来,这是郑守啊。
郑守一个人从石启村回来了!
这可是稀罕事儿,隔着上百里地,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儿,咋就走回来了呢,这年头,外头挺乱的。
人们就问郑守,“咋就你自己回来了,你爹娘呢?”
“你回来就你一个人过啊。”
“去你大爷家,你大爷种着你家的地呢。”
对着村里人的闲言碎语七嘴八舌,郑守啥也没说,就一句话:“以后我叫赖娃子,我守着我爷,守着家里。”
人们当这孩子说气话,村长派人去石启村找郑放,忙着到处找孩子以为孩子丢了的郑放这才知道郑守一个人回村了。
但是他没办法,他刚得着女儿,小丫头刚两岁,离不了人。
他这一说,去送话村里人都为郑守感到心寒,说怨不得这孩子不跟着郑放过,郑放和他媳妇实在偏心的厉害。
就这样,郑守一个人过了四五年,直到郑放采石伤了腰回到黑山村,郑家的日子才是现在这般模样。
柳柏听完,心疼这个孩子,自己一个人长大,那么多年,可想而知多难熬:“可怜的紧,怎么想着找这孩子?”
“你想啊,赖娃子能自己一个人从石启村走回黑山村,难道还不能从黑山村走到大麦乡?这小孩儿,有本事呢。”
柳柏点头:“平日见着他就觉得他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改天让小满把他请到家里来吃饭。”
“好啊,小满一定开心,他俩难兄难弟,关系好着。”
郑守在山上砍柴。他不过也才十几岁的年纪,却已经能将斧头挥得呼呼生风。一张黑红的脸上,浓黑的眉毛聚在一起显出几分凶气,鼓着肌肉的胳膊抡起斧头,对着合抱粗的木头砍下去,不出几下就将老木头根砍成几半儿,将砍好的木柴捡起来放到一边儿,他继续在山里寻摸。
费力砍这些木头桩子不是为着拿回去自家烧,而是要挑到大麦乡去卖。要卖的柴火品相得好,得是又粗又结实的,而且等过两天天气再冷些,把这些柴火烧成炭,价钱还能更高。
光靠着砍柴烧炭,他每年都能攒下半两银子,别说在村里的小孩儿中间,就是在一般的乡下人家里,他也算小富。
砍完柴火,挑起来下山,他边走边算着自己的积蓄,算着所有银子加起来离着起一座新房子还差多少。
以前他没想过还能自己分出去单过,只不过秦锋的事情让他看到了一种可能,一种他热切希望的可能。
走到山脚,一个穿着干净体面的小孩坐在一块石头上,正拿着树枝在地上画圈儿,他只看了一眼就想径直走过,没想到那小孩儿竟蹦起来叫住了他:“大哥!”
一声大哥让他快速确定了眼前人的身份:“小满?”
不怪他惊诧,小满以前又瘦又矮,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看着就是没妈的让人心疼的孩子,可现在瞧着,白胖圆润不少,衣服也好看,说一句和当初判若两人不为过。
秦小满等着郑守很久了,他在郑家找不到人,知道郑守一定是进了山,特意在山脚等着,果不其然见到了人:“大哥,我哥夫让我叫你今晚去家里吃饭嘞。”
“你哥夫?”
郑守反应几秒,才想起秦小满的哥夫是谁来,可是突然的,为什么要叫他去吃饭,如果他没算错,他和秦小满已经有四五个月没见过了。他整日里太忙,平时不怎么和其他人交往。而且说实话,别说村里其他人,就是在家里,他十天半个月懒得说一句话。
“大哥,你今晚一定得来啊,尝尝我哥夫的手艺,那叫一个绝!”
“你空出时间来,等晚上我再来找你。”
秦小满热切的说完,不等郑守回话,一转身跑了。若说村里孩子有谁能让秦小满既敬重又想亲近,那一定是郑守。别看秦小满平时不往郑守面前凑,其实那是越喜欢越珍重才越不敢嘞。
郑守是谁啊,那是出去闯过的,是响当当的老大,是小时候救了他半条命的人,他都记着呢。
那是他五六岁刚记事儿的时候,他发现他哥天天比他吃的还少,一来二去的他知道,原来他们哥俩的伙食是有定数的,他多吃一口,他哥就少吃一口。偏他们还寄住在他二叔家里,他哥说过,再亲的亲戚那也是外人,不好张嘴要吃的。于是他学聪明了,他说自己不饿,说胃口小,私下里还偷偷说过他二婶做饭不好吃,其实都是想让他哥多吃点儿,他哥不像他每天清闲,他哥不仅要长身体,还要整日里下大力干活呢。
可是他肚子也不听话,整天叽里咕噜的叫啊叫,饿是真的饿,饿的夜里睡不着。他想遍了各种办法,吃了各种能吃的野草野果还是饿。那时候,他最喜欢秋天,因为秋天有秋收,他能跟在挖土豆红薯的大人身后,捡他们落下的小红薯小土豆,他一般捡的也不多,基本就是吃个半饱的量,两三个的,大人们不会跟他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