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国公府里,大夫为老夫人诊治过后,小心走出卧房,看到等在院中的国公爷,他连忙弓身准备行礼,岑肆却先行扶住了大夫的胳膊,急切地询问。
“家母如何了?”
大夫面露难色,一时无言,岑肆心下一沉,声音也跟着沉了下去,仿佛是整个人都被闷在水里,“大夫,请直言,我都能接受。”
大夫长叹一声,“令堂年近古稀,本就体弱,此番突逢变故,身子骨自然遭不住。而且自从令尊仙逝之后,令堂思虑郁结,心病积重难返,如今除了安养别无他法。生老病死乃是天道,没有人能逆天而行。”
大夫想了想,担心自己的话太过绝对,又马上补充。
“老夫人的病情向来是由太医署记录把控,老朽不才,只能根据眼下的情况分析,若是太医署熟识老夫人的太医来诊治,或许更有裨益。”
岑肆皱眉,也跟着叹了口气。他如何不知该去请太医为母亲诊治?可岑家如今的景况,他实在不敢僭越。
无论是先帝还是今上,都对瑞国公府礼待有加,尤其是在老国公岑孑石故去后,老夫人大病一场,先帝格外恩赏,准许太医一直照看老夫人的身子。
但现在他却只能请城中的大夫,来照看晕倒后便起不来床的母亲。因为母亲来势汹汹的病,正因为几日前的变故。
几日前,大理寺收到线报,称瑞国公府与越人私相授受,通商窃国。
这件事无论是人物还是事件,都不能小视,于是,刚刚从大理寺少卿擢升为大理寺卿的彭顼复便将线报呈到了皇帝面前。
然而,皇帝看过后却并未表态,而是反问道:“彭卿,你觉得这线报真假几分?又是何人所揭?”
“臣不知。”
彭顼复没有虚与委蛇,而是直言不讳,正是因为他这种正直坦诚的性格,才会被皇帝看中,登基后不久便将他提拔为大理寺魁,成为自己的臂膀。
见皇帝没有表态,彭顼复又道:“只是臣以为线报内容有待考证,而且现在的证据只能证明瑞国公府二房与越商交往过密,不能判定整个瑞国公府皆有罪责。”
“彭卿既想查个明白,朕自当允准。但瑞国公府百年根基,国之重臣比比皆是,万不可有冤假错漏。”
皇帝顿了顿,拿出一块令牌,由内侍总管赵友亲自交给彭顼复。
“不过……”
见彭顼复接过令牌,皇帝再次开口,“未免有人恃宠而骄、忘乎其形,彭卿拿此令牌,带一队禁军先将岑家二房下狱,再细细盘问探查。”
彭顼复恍然大悟,连连颔,恩威并施才是帝王之道——先雷厉风行定下岑家的罪,再细细查证,以示公允。如此岑家既会惧怕皇帝,却不会对皇帝心存怨恨。
当日,彭顼复带着禁军围了瑞国公府,缉拿了瑞国公的二弟岑肄以及他的妻儿。
老夫人当场便在惊怒之下晕了过去,而岑肆更是恨铁不成钢。
早在去年年末,岑静昭私下里和他说了二房被卓远侯府算计,暗中通越,他就明令禁止二房再做生意了,为此,他还让管理后宅庶务的薛妈妈每月出双份的月钱给二房,就是想让他们安分守己。
他也曾派人追查过二房和沈家,但沈家狡猾,根本抓不到半点把柄,而二房似乎也为了推岑文济出来过继,因而变得格外安分。
岑肆没想到,二房竟然还在私下里和沈家往来,这憨货不知何时钻进了钱眼儿!怎么被人卖的都不知道!
送走了大夫,岑肆又回到母亲房中。
老夫人一见到长子便忍不住大哭,泪水顺着脸上的沟壑流成了弯弯曲曲的形状,最后落到了丝绢被上。
岑肆立刻为母亲递来帕子,“母亲,大夫说您需要平心静气,切勿大喜大悲。”
老夫人一边接过帕子拭泪,一遍哭诉:“我如何能平心静气?你弟弟还在大牢受苦,我如何能安心?你身为他的哥哥,就这么眼看着自己的弟弟深陷囹圄?你就这么狠心?”
岑肆这几日已经焦头烂额,听母亲一味责怪,他强压着火气,以致声音都变了调子。
“那母亲希望儿子如何?劫狱吗?二弟犯的是通敌叛国的大罪,我如何能保住他?”
老夫人将手边茶盏狠狠丢在地上,怒吼道:“那你就看着你弟弟去死吗?他是我儿子,我最了解他!他绝对不会做这事的!他一定是被人骗了!”
“没错,他是被人骗了!”
岑肆冷笑,“他的脑子不足以支撑他做出这么缜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