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眼神垂下来,叹了口气。
“不说这个了。婉儿,我今日来是问你,你和月儿之间究竟怎么回事。你怎么不见她呢。过往她即便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于理你也不该这样做。”
“天后,公主待我很好,没有对不住我的事。”
她说。她说着,胸口忽然疼起来。
“我只是……我只是……”
她找救命稻草似的搜肠刮肚寻着词语,“我只是耍小性子,和她闹着玩。”
“婉儿,你要想清楚,你和公主素来交好。贤儿如今在巴州,这些皇家血脉中,除了公主,你还有谁可以依靠?我是替你考虑。你从不任性的,这次更不能这样。”
“天后说的是,婉儿记住了。”
她诺诺。原来便是这样,原来她必须依靠这个人,即便她曾伤过自己的心。狠狠伤过。她得卑躬屈膝,低声下气,笑脸相迎。否则便是过于任性。
天后拿过那卷麻黄纸,又读了一遍。
露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写得真好啊,工整又深情。不愧是上官仪的孙女,温婉绮丽的文风如出一辙。
上官仪恨我,她也会恨我么。
天后从未想过,她竟如此不坦诚。今日的交谈中,似乎全然没有一句真话。回避,敷衍,遮盖。她会不会真的恨着我。我沾上她的父亲、祖父的血,又让她沾上贤儿的血。让她失去所爱,让她成为同谋。既然已经成为同谋,便没有挽回的余地,便不可能脱出这泥潭。只是,也许这并不妨碍她恨我。恨我把她从那样一个干净的人,一步一步变得污浊不堪,虚与委蛇,嗜血残忍。
我真的做错了么。她究竟想要什么呢。
放下纸卷,她目光如鹰扫过去:“婉儿,你跟我那么久,朝中政事也悉知不少。如今,天皇身子不好。你说,如果是你,该做些什么准备?”
“天后问的是——”
婉儿凝眉,忽然明白了。她松下一口气,看来刚刚的问话已经过去了,这才是她得心应手的部分。方才的尴尬与慌乱一扫而空,不过略略沉吟,她便道:
“若是我,要做的无非几件事。其一,立即召回太子和宰相裴公,准备以后事宜。其二,军权不能旁落,应尽早把亲卫羽林军调往洛阳护驾。其三,地方重镇并州、益州、扬州,得派将军去坐镇,免得生事。此三件事办完,若是能提拔些宗室子弟,安排些太师太傅、司徒司空一类无权高官,安抚安抚他们就更好。这样犯上作乱者必然无缝隙可钻。”
天后听了,微笑颔。
聪明过人的女子,果然。年纪不到二十,能有如此见地,再历练历练,与自己也差不了太多。这样的人,以后只能为己所用。寒光闪闪的刃,一旦落到别人手里,就是威胁的利器。
她一直在奋力搏斗着。她不可能甘于平凡,她想要一展抱负,想要指点江山,她想要位极人臣。她需要我,所以她不可能恨我。即便恨,也是包含深爱的恨。
[R1]唐代皇帝自称朕,但是并不严格。太宗就经常自称“世民”
以示谦恭。此外,太后也可称“朕”
。
[R2]公主,你的婢女又来挖墙角了,你咋还不回来呢。
[R3]备胎……真的是备胎。实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