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多时便来到了凤城西北边缘的一处公墓。她曾听闻丰勇提及过菜花的事,知晓林欣毅对菜花情意深重,便也猜想林欣毅来了公墓。
此时夜已深,昨日的那场大雨洗干净了一切,洗净了城外的血腥味和火药味,但要许多坑坑洼洼恢复原貌,还需许多时日。
公墓在凤城之内,并未遭到战火的摧残,只是里面无灯,此时便是月光之下依稀朦胧之景。
来到公墓门口,杨芯现此处还停着一辆车,看车型正是凤衙专用,于是悄然走进了公墓里。
公墓绿化工程做得还算可以,晚间伴着微风,能感受到缕缕清幽花香,这花香大多都是菊花花香。
杨芯穿过墓丛,擦肩过一座座墓碑,不知为何,虽是深夜闯墓地,心中却是极为平静,并无丝毫恐惧之意。
片刻后,忽听得左边传来一道声音:“花儿,我带了一瓶酒和一只烧鸡来看你了。”
杨芯悄然躲到一块墓碑之后,月色之下看得不是很清楚,只依稀识得身形,但听声音便可知道,说话之人便是前方墓碑前的林欣毅,只见林欣毅身后还立着一个人,无法看清是谁。
此刻林欣毅是坐在墓碑前地上的,手中还拿着酒瓶和烧鸡。
又听得林欣毅说:“花儿,我记得你生前最想吃到的,就是城南王叔叔家的烧烤店里的烧鸡,可是始终都没吃到,我今天带来的,虽不是他们家的,但味道估计相差无几,我也没有时间去城南弄,你就凑合着吧。”
说着便将烧鸡袋子打开,放在菜花墓碑前。
林欣毅微笑,又说:“你没喝过酒吧?我也没见你喝过,是我师父教我喝的。酒这东西确实不错,师父说了,心中烦闷无人倾吐心言时,酒便是良药,每次我想你想得心痛,我就会喝酒。你在那边若是想我了,也尝尝看吧。”
说着便将那酒倒在墓碑前泥土里,酒立即渗入了地下。
林欣毅就这样倒一口,自己也喝一口,如此这般同菜花你一口我一口,对那烧鸡却是始终未碰。
林欣毅又说:“花儿你知道吗?我从师父和几位将军那里学了一点本事,你的大仇,我已经给你报了,昨日护城一战中,我便想战死后去寻你。可这帮大人太过矫情,非要拉着我。”
林欣毅又喝了一口,倒一口给菜花,又说:“师父说了,我在这世上只能相信我自己,谁对我好,那就提防远离他,但是师父和柳姐姐对我真的不错,我做不到要提防他们二人。”
叹了口气,续说:“所以这世上我能相信的,除了我自己,就是师父和柳姐姐了。可是明日他二人就要离开凤城赶往王城,因此我只能跟他们去。”
林欣毅伸手扯下那只烧鸡的一条腿,微笑说:“花儿,凤衙的厨子做出来的,味道应该不错,你尝尝吧。”
说着将手里那块鸡腿放到嘴里咬一嘴,将剩下的烧鸡朝墓碑挪了挪。
咀嚼玩嘴里的肉才说:“师父和柳姐姐是要去王城,你说过有生之年定要到王城去乞讨,那里富贵人家多,一定能讨到好多奇轩币。我也想带你去王城看看,但是最近冥殿将王朝搅得动荡不安。我怕有什么闪失,到时候便对你不起,所以只能先委屈你在凤城,等我再回凤城来,我再带你去,如何?”
酒瓶中的酒越来越少,林欣毅又取下烧鸡的一只翅膀,放嘴边咬着,不知何时泪水已从眼眶里夺出,嘴角却仍带着微笑。
片刻之后,只听他又说:“花儿,我跟你说,最近来了一个坏女人,整天缠着师父不放,还好柳姐姐一直拉着她的手,要不然师父早就命丧她手了。”
说着眼珠子转了转,似乎觉得词句颇有不妥。
想了想才说:“不对,师父是什么人?一个坏女人如何能杀得了师父?我多虑了。”
说着喝了口酒,又倒了一口在碑前。
抬头望向天际的冷月,说:“听丰叔说,逸卿城可能面临危机,明日或许出得早,来不及跟你告别,我想让这月亮帮我看着你。等我回来,可好?”
林欣毅最后抖了抖酒瓶,酒已经喝干了,说:“花儿,这次酒只带了一瓶,要是不够,只得等我回来再给你弄了,你莫要怪我,剩下的烧鸡全给你了。”
说着又是将烧鸡朝墓碑挪了挪,烧鸡抵在了墓碑之上,这才停下。
林欣毅微笑着,轻轻抚摸着墓碑旁的一丛小花,正是林欣毅那天在街头角落里摘了插在菜花耳上间的那种,只是那次那朵被张平山的儿子张亮踩碎了。
林欣毅之后便将这花种在了菜花的墓旁,见花如见心上人,只是曾经依偎一处的温暖,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许久,只听得林欣毅身后之人说:“小兄弟,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原来是开车送林欣毅过来的士兵。
林欣毅站起身,最后微笑地望着菜花的墓碑,轻声说:“花儿,等我回来。”
于是同那士兵一同出了公墓。
来到门前,现此处又多了一辆车,心下好奇,却也没在意许多,上了先前乘来的那辆,便向东驶去。
暗处的杨芯心中咯噔了一下,要是被他二人现自己偷听,只怕不太好,心中暗叫:“我怎地这般不小心?没想到车的事。”
但今晚听了林欣毅这一番自语,心中对许多事情也都清楚了,更明白了林欣毅对自己的态度,那应该算不上讨厌,只是不相信。
虽知道缘由,却也没办法,无奈摇头,最后望了一眼菜花墓碑前的烧鸡,心想:“这大半只烧鸡就这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