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保正当少年,眉目清丽,此时脸上带着长时间步行后的红晕,微微的笑着,福康安大他几岁,已略通人事,禁不住心中一动,便跟着善保进了房间。因为家中清贫,俩兄弟同住一间卧室,也只在这个房间生了一个小煤炉,上头坐着一个烧水用的黄铜水壶,过了一早上,壶里头的水已经滚了。善保拎着铜水壶烫过茶杯,只是倒了半杯水,递到福康安手里,笑道,&ldo;我家没好茶,想来你也喝不惯,就暖暖手吧。这是我常用的杯子,你也不要嫌弃。&rdo;&ldo;说哪里话呢。&rdo;屋里仅有的一张凳子被他的小厮搬院子去坐了,此时也没搬回来,福康安便坐在善保的床上,那张老床&ldo;吱呀&rdo;一声,倒吓了福康安一跳,屁股刚挨床,便又站了起来。善保自己手里也捂着一只茶杯取暖,见福康安吓到,便弯着眼睛笑,&ldo;没事,那床结实着呢,你坐吧,反正你是习武的,下盘稳,还怕摔着不成?&rdo;&ldo;摔着我倒不怕,若是一屁股把你家床坐塌,岂不是我的罪过。&rdo;福康安笑着,屁股下多了三分小心。&ldo;我家床值什么,倒是你富察三爷多了一桩韵事。&rdo;善保手里略暖了,抬着尖尖的下巴示意长条书案上的果盘问,&ldo;你要不要吃果子?&rdo;福康安心下奇怪,这钮祜禄善保是记得还是不记得我了呢?说话倒比以前随意了许多。他是富察家嫡出的少爷,父亲是一等忠勇公富察傅恒,即便在咸安宫官学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他认得善保不是别的原因,善保家穷,成绩却好,在咸安宫官学里常被人欺负,福康安出手救了善保一回。善保是个有心计的,一来二去的便同福康安认识了。常帮着福康安做官学里留的功课,有福康安这尊大佛罩着,善保兄弟在官学的境遇好了许多。福康安生于权贵之家,也不是个傻的,他自知日后富贵权势,不过总得先培养些可靠的心腹,早便将善保列入名单。再加上他的老狐狸爹总是念叨&ldo;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rdo;。好几日没见着善保,打听一下才知道善保病了,这不,福康安就带着东西来雪中送炭了。反正,他家有的是钱,也不缺这些东西。福康安听善保问,笑道,&ldo;我倒不知你家这样让人吃东西的,还不拿过来。&rdo;端端的一副大少爷的派头说笑。善保不以为意,搁下茶杯,捧着果盘到福康安跟前,&ldo;你家规矩大,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在外头吃东西?再者,这果子小,万一你看不上眼,心里嫌弃不好明说,倒叫你为难了。&rdo;&ldo;嫌弃什么,我连围场里的野果子都吃过。&rdo;福康安出身显贵,乾隆的发妻孝贤纯皇后嫡亲的侄子,乾隆就是他亲姑父。乾隆亦喜他相貌俊俏,秋狩时命他随驾,福康安弓马娴熟,得了不少猎物赏赐,很是露脸。此时说起来,犹有几分得意。福康安很傻的啃了一个青苹果,酸得他差点倒了牙,不过他好面子,强忍着没说,拼命灌了几口水漱口,却还不能当着善保的面儿吐出来,只得咽了。又四顾看了善保家几眼,叹道,&ldo;听说你病了,我带了好些药材来,让小喜子放你家西厢了,一会儿你去看看,有想吃的就炖了吃,瞧你瘦得,跟根柴禾棍儿似的,真叫人担心。&rdo;善保笑了笑,&ldo;多谢你想着了。&rdo;见福康安喝了水,吃了果子,关切的问,&ldo;正好我也没吃午饭呢,你也留下来一并吃吧。&rdo;若您不吃,那就走吧,我饿了,要做饭了。&ldo;啊,不,不必了,你一个养病的,倒要劳动你,我心里哪过意的去。&rdo;福康安客气的推辞。善保装模作样,一脸惋惜,&ldo;那真是可惜了,有我自己晾的酱鸭,蒸了出来,应该味儿不错的。&rdo;&ldo;哟,看你平日里文章写的好,连饭也会做?&rdo;福康安的惊奇倒不是装的,实在是善保长得太不食人间烟火了,谁能想到他会做饭呢?善保笑,&ldo;我家里有弟弟要照顾,也请不起仆人,当然得自己学着做了。&rdo;&ldo;也正午了,咱们是同窗,你来看我,我很是感激。只是也不能耽搁你吃午饭,叫你陪着我饿肚子。&rdo;善保温声道,&ldo;再者,我家即便生着炉火也冷得很,比不得你常在烧着地龙的屋里,别再冻着,我实在不敢多留你。其三,你今天来,肯定是跟学里请假了,若耽误了功课,就是我的不是了。你这就回去吧。&rdo;福康安笑着起身,将空的茶杯递给善保,&ldo;你凡事还是这么周到,叫人说不出别的。我明白你的心思,就先回去,学里我替你跟先生说过了,你且放心养着吧,等养得全须全尾了再去学里也无妨。&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