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说两句,又开始咳嗽,这把大约呛了风,咳得惊天动地。
一旁的管家赶忙扶上去,“大爷,您稳着些,莫要叫小少爷忧心。”
顾云恩用帕子抹去唇边痕迹,他扯出一个笑,“大夫要我心胸开阔,不可郁结,放心,今日我一扫阴霾,十分快活,并不会有事。”
他眼中闪过奇异的光,将手札递给顾影朝,热切道,“你兄长穷其一生,困于这方寸,十分向往外面的世界。这本手札,是他在书阁读书时,记下的名山大川,他还没来得及走一走,就不在了。
你答应父亲,若今后你有缘去到这些地方,就将手札那一页撕下来,烧给你兄长,就当是为父……带着他去过了。”
顾影朝点头。
长兄如父。
他是兄长一手带大的。
这本《百岳河川图》,是他看着兄长一笔一笔描画而成。
那纵横曲直的线条,勾勒的远不止名山大川那么简单,还有一个无名青年壮怀激烈的报国赤忱。
只是这赤忱,生不逢时,只化作一抔黄土和一本旧札。
因旧事与亡人,这场送别变得沉重。
两人离得远,顾云恩伸手拍拍儿子肩膀,低低道,“顾氏这庞然怪物,就交给我,你不必再忧心。若是不想回来,山河辽阔,做那天地一沙鸥,也没甚么不好。”
顾影朝垂眸不语。
哥哥死时他尚小,但他也知道,若没有顾氏,那次死的就远不止一个顾影辰。
作为被保全的那个,他并不像顾云恩那样,满腔纯粹的恨。
他愿用一生带着顾氏,走完前人未完成的路,也用这庞然怪物,荫庇他想保护的人。
只是那个人成长得太快。
出走,只是他也想变得更强一点而已。
顾净自始至终都没再多说什么。
那八个丈八粗棍,到头来也不是家法,而是老头别开生面的别礼。
“今春多事,外间不如你们以为的平坦。出休宁山路险阻,你们一行……”
顾净蹙眉扫了眼赶考队伍,又是丫头、又是小孩、又是金银细软,车厢里头竟还传来阵阵“咕咕”
的鸡叫,他顿了顿,恨铁不成钢道,“这般声势浩大,还是多带几个人放心些。”
顾悄摸鼻子心虚,说声势浩大已经足够委婉了。
他这队伍,乍一看就是行走的靶子。走在山路上,差不多等于地摊喇叭全程叫卖:“各位山大王们,小肥羊来喏。”
哎,顾劳斯深沉地叹了口气。都是生活所迫。
璎珞、琉璃得带,他们可是师资培训班的主力讲师;顾影停得带,留休宁早晚得被那群奇葩亲戚拆了;小鸡崽必须带,离了璎珞和黄五,它们得绝食。
至于其他人,已经极简主义了。
赶考的四人,连着三个出公差的,外加三个司机、四个护卫,一共只用了三辆马车。
好在去府治只要半天。
这要是以后秋闱,该怎么行路,顾悄简直不敢想。
他恭敬谢过老族长,老人家特意拎出来的八个大护卫,他也不推拒,欣然受之。
也幸好顾悄不忍拂老人好意,带了这八人,否则接下来的意外,他们还真没法应付得那样自如。
待到一行人重新启程,日头已经高了。
马车才出城门,顾悄还没来得及松气,就被一阵“哔哩啪啦”
爆竹轰鸣,炸得心惊肉跳。
阵阵浓烟、火硝滚滚里,他颤颤巍巍撩开车帘——
就见城门楼上,朱庭樟挤眉弄眼,身后“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