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宋伍儿穿戴梳洗完毕,叫了春儿拿上几件新送来的夏衫和两匹素淡的细葛布,径直去找寻负责办事的管事李德宝。
宋伍儿昨夜因楚寻儿似对自己有些不满,思索半晌,终是为了整个宅院的暂时安宁,决定将此事简单的处理下便罢了。
所谓新晋上位的官总比不过油条子的下人。故意挑事朝她身上泼脏水的管事,在整个宋家向来有些极高地位,仅凭云娘薪水被扣的小事要强硬处理,恐怕还会为自己惹来一身骚。宋伍儿并不怕事也不惧将院落搅得天翻地覆,她只担心自己直冲硬闯,事情未解决先害了一些人。
眼下内忧外患,虽不知此事同楚寻儿是否有所关联,但依目前情形来看这个李德宝倒也是个能控的,今后需对他从长计议,若软的不行便只能来硬的了。
最近宋府的花园因外放进来的狗群踩踏得不成样子,李德宝一大早就在府内督促着家丁修缮草木,时不时打个哈欠,坐在石桌上喝些凉茶。
“李管事近来好生繁忙,我有机会可定要在母亲面前好好称赞一番,不过这天清露重的,喝凉茶怕是对肠胃不好吧!”
宋伍儿远远看见李德宝举杯牛饮,瞅准了时机远远的喊了句。
李德宝被突然其来的声音吓到,嗓子里还未咽下的茶水直接喷了出来,噗的一声在天空炸出一朵灿烂的水花。
“咳咳!”
李德宝放下茶杯,不停抹着嘴角残渣,半弓着身体对宋伍儿行了个礼,颤颤道:“小姐调笑小人了,小人只不过觉得心火上冲、颇为烦躁,就喝些凉物,承蒙小姐关照,打点府中一切事务是小人职责,定能全心全意办妥,小姐请放心。”
宋伍儿上下打量李德宝一番,嘴角微翘,幽幽叹口气,似是极为烦闷:“唉,有李管事这话我就放心了,府中大小事情交付你去办,想来不会误了时机,只可惜李管事你的记性似乎有些不好,我苦苦等了几个时辰也没见你向我通报关于云娘的事情,这可怎么办啊!”
李德宝闻言,心道一声不好,本就闷热的身体愣是挤出些细汗来。这个小姐果然打算揪着云娘的事不放了,看样子像是个来找茬的,我说怎么突然夸赞起人,还一套一套的,原来是给戴个高帽子方便下手啊!
“小姐,这事是小人做的不好,思虑不周全忘了向您禀明了,克扣云娘的钱我已经命人结清给她了,但二少夫人那实在不好交代,所以一切事情都是我私下悄悄去做的,本以为您当初也是这么个意思,我就当您做了甩手掌柜,您看这……”
李德宝心里还是有些惧怕宋伍儿的,虽然他在整个宋府有着不小的威望,到底是个奴仆,只有做事的份,所以云娘的工钱里有不少都是他倒贴进去的,算是把自己也赔进去了。
“哦,既然都做得妥帖我也不再过问,这事情也算放下了,李管事以后可要仔细想清楚,若有什么定不下有争执的事还要先汇报一声。”
李德宝见宋伍儿并无修理他一顿的心思,即刻放松下来,脸上笑意也添了几分:“是是是,今后小人绝不会这么死心眼,有什么大事定去告知小姐,嘿嘿!”
这家伙看起来也不算特别麻烦,宋伍儿暗自揣测一番,开口道:“对了,云娘还在府中吗?我想去看看她!”
李德宝见状忙回道:“小姐放心,我这就头前带路引您去云娘住处,您看如何?”
宋伍儿点点头,示意春儿跟上直接走到了云娘住处。
宋府素来有专门房屋拨给打杂下人们居住,云娘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绣娘,可惜家境贫困住不起城内房屋,便将家建在了城外几里的求衫村,为了做事方便,云娘近段时日一直居于宋府,并未离开。
行过一条条长廊,宋伍儿转过拐角搭眼便瞧见了正准备提水进屋的云娘。
“小姐?”
云娘手一松,木桶砸在地上,咕噜转了两圈,在井边停下。
未等宋伍儿出声,云娘一把拽住了她的手,眼泪像珠子一样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小姐啊,云娘嘴笨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平日里只会哭哭啼啼的,真是一点用也没有。如果没有你我根本要不回工钱,小姐你真是人美心又善,我真的谢谢你,谢谢你啊!”
云娘越讲越激动,到最后甚至直接弯了膝盖,要给宋伍儿跪下。
“云娘,你不必如此,这本来就是你应得的,我仔细看过,你做的衣料样式、针脚都是顶尖的好,你受了这么大委屈该是我向你说声抱歉,如果你再这么客气,我可真的生气了!”
宋伍儿一把拽起欲跪的云娘,故作生气状的埋怨道。云娘见她气鼓鼓的样子,不仅想起自家女儿,顶着鼻涕泡咧嘴笑了起来。
“云娘,李管事已将工钱给你结清,我房中也没什么有用的物什,思前想后就这些新衣能入得你眼,换季了云娘也该打扮打扮自己。昨日你说家中还有孩子,这两匹布拿着给孩子扯几身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