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伍前最后一天,聂子炀终于出现了。他只是站在外殿远远地看了一眼阎麟,那一眼淡淡的,读不出任何情愫。
又好似含了千言万语。
“吴将军,小女就拜托你了。”
阎渊对吴双道。
“放心吧齐王殿下。”
一同入伍的还有吴家兄弟,他们二人则归到常战非麾下。其他的孩子们或继续留学,或像聂子炀兄妹一样归乡。
军营的生活和阎麟想象的差距有些大。北方军营在常战非的管辖内,分巾帼军与须眉军,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未成年的新兵蛋子,全都是像阎麟这样半大的孩子组成的,他们有的是孤儿,有的是家里穷,想到军队里混口饭吃的,也不乏有些个家里有官的,五千童子军,只有两千是女子。这两千由吴双亲率,是未来的巾帼军。
只是北方实在是太冷了,入夜之后更是寒风刺骨,十个人睡大通铺,下雨之后柴火潮湿根本没办法烧起来。
阎麟睡在角落的铺位,旁边是个小她三岁的女孩儿,叫徐枫,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实在养不起她,只好送进军营了。
“军营的日子可比当宫奴苦,你为何不肯去寻个官宦人家做丫鬟?也好过在这里风餐露宿。”
阎麟不解地问道。
“你知道咱们吴双将军吧?我将来要像她一样!当女将军!”
徐枫比同龄孩子更加瘦弱,双手朝着空中挥拳,眼中写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那你不怕…死在战场上吗?”
徐枫闻言愣了愣,又释然地笑道:“那我家人肯定能获得一笔钱的,这样我阿娘的病就有得治了。”
阎麟从小就活在阎渊的庇护之下,对于这些底层贫民之苦她几乎从未涉及过。
“什么病?很严重吗?”
徐枫无奈道:“麟姐,这世上只有一种病,穷病。”
阎麟望着眼前喋喋不休的女孩儿,心中五味杂陈。原来就算是在她父王的治理下也一样会有困苦的子民,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有如此多的苦难。
“你呢?阎姐,你为什么想来参军?你和当今皇室一个姓,肯定也是个王公贵族吧?”
“我…也想建功立业。”
阎麟说道,她并不想过多透露自己的身份。
“好哇!那你以后当了大将军,我就当你的副将!就像常将军和吴将军那样。”
“好。副将的位置被你预定了。”
阎麟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这里的人多半也猜到了她的身份,平日里不敢和她多亲近,只有徐枫,整日傻乐傻乐的。
阎麟出色的体能和武术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当上了十班小班长,再后来做了排长,名声越来越大,自然少不了人看不惯她。
“姓阎?是那个齐王家的吗?”
“肯定是!你看他俩都长得凶神恶煞的。”
“就是她爹害得我爹被贬去海州!”
七嘴八舌地把莫须有的罪名都扣到了阎麟身上。他们畏惧她,也畏惧她背后的那一份权威。弱小的家禽们总是喜欢聚集在一起,仿佛这样就可以保护自己免受幻想的攻击。
阎麟,就是他们的假想敌。
奇怪的是,阎麟对于这些小动作从不反击,基本持无视的态度,直到有一天,她撞见徐枫被围在墙脚拳打脚踢。
阎麟立刻冲上去,举起的拳生生放下,转化为怀抱死死环住徐枫。她知道这些孩子的家庭,但凡受了她一拳没个十天半月是好不了的,而且在军营中医疗条件有限。
所以她宁肯自己受着。
他们的拳脚虽然伤不了阎麟,却也还是会感到疼痛,徐枫满脸血污,在她怀中号啕大哭。她忽然没来由地想起,小豆丁死时是不是也像这样哭泣。
他明明最怕疼了。
阎麟的眼眶也湿润了,她紧紧护住徐枫,生怕她再次害死一个生命。
“住手。”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将施暴者一个个踹开,来人正是吴双。徐枫伤得重,被送去包扎,趁此机会吴双终于得空和阎麟单独说话。
“在你的映象里,齐王是怎样一个人?”
吴双问道。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你觉得,在世人眼中,又是如何?”
阎麟沉默了,因为她知道朝廷那帮人对齐王的态度各不相同,自然评价褒贬不一。可就她看来,齐王做了当今圣上能做的,不能做的所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