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不知不觉间,昔日的孩童尽数成长为少年。边疆战乱逐渐平复,朝野之间似乎也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阎麟十四岁时,连中太墟阁武状元三次,玄术修炼已达金丹境界,能熟练使用的兵器高达四十八种,在上京官僚世家中已是名声大噪。所有人都会敬她一声“少齐王”
,再也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发难,相反的,越来越多的人想要来趋炎附势。
沈玥大阎麟一岁,已熟读上古通史,二人一文一武,成了上京远近闻名的少年天才。
聂子炀自从那年败给阎麟后,更是没日没夜地苦练,却始终无法战胜,于是没脸没皮地跟在阎麟后边总想知道她每日是如何练功的。
阎麟只觉得,似乎平白无故多了条狗。
随着年岁的增长,阎麟性格的问题逐渐让人难以忽视,柳青洵决定找个时间同这孩子聊聊。他可不希望把她教成下一个阎渊。
柏弈轩地处半山腰,阡陌纵横之间,隐匿竹林中,静谧幽深,除了文生来此上课,平日里几乎是荒无人烟。阎麟看了眼上山的路,不明白柳夫子究竟是何意。
难道是自己犯了什么错?阎麟想着,细细回忆近来自己的所为,又摇了摇头。她倒是不怕受罚,这里的校罚和在齐王府里的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柳青洵于正殿沏茶,看着院中他三年前种下的青柏树苗,如今也快有他高了,不禁想起初见阎麟时,那孩子一脸惶恐,在学府里也是形单影只,除了沈玥,似乎没有其他人与她交往过。
记忆中稚嫩的脸庞与眼前少年重叠,如今的阎麟,不再孱弱,甚至比同龄孩子更加高挑,五官清丽的面庞却英气逼人,剑眉挑眼,锋芒毕露。实在不算什么友善的神情。
也难怪其他学子不敢亲近她。
“拜见柳夫子。”
阎麟弯腰行礼道。
太墟阁无论男女学生的校服都是统一的款式,只是分武生和文生以及玄生,颜色分别为红、白、蓝。武生服饰设计简约,版型修身,穿在阎麟身上倒更是显得英姿飒爽,只是她一直以来都是束发,未曾同其他女孩一样盘起发髻过,仔细一看,似乎也未着粉黛。
“坐。”
柳青洵朝面前的位置作出一个请的手势,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开口。阎麟家庭不算健全,又有个那么强势的爹,想必她的内心一定是有些许自卑的,我等下一定不能把话说重了…
柳青洵想到一半,反倒是阎麟先开口了:“夫子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学府饮食可还习惯?练武的同时也不可荒废学业…你与同窗相处如何?”
柳青洵绕了半天,终于问到点子上。
“夫子是想问,我为何总是独来独往吧。”
“…为何?”
柳青洵也不再虚与委蛇。
阎麟却不作回答,反问道:“牛羊与巨蟒,夫子害怕哪一个?”
“当然是巨蟒。”
“夫子尚如此,何谈他人。”
柳青洵心中明了,这孩子并不是被孤立了,而是主动选择了远离人群。虽低头垂眸,傲气却不减半分,虽恭敬有礼,却无过分讨好,分寸感极强。而在比武时,却像一头冲破枷锁的野兽,原本的样子暴露无遗。
可柳青洵总觉得,她不该是这样的。
“诺生,”
这是柳青洵第一次唤她的字,“你是不是,在害怕什么?”
阎麟闻言,端茶的手抖了抖,仿佛察觉不到烫一般。柳青洵连忙拿了一旁的帕子给她擦干。
“柳夫子,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前朝太傅,因为我亚父的排挤,才不得不辞官的,是吗?”
“对。”
柳青洵毫不避讳地答道。
“那你不是应该处处刁难我,苛责我,想尽机会赶我走吗?为什么还要如此待我。莫非你还想回朝中作官?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阎麟也讲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这话倒是给柳青洵说蒙了,反应过来后比愤怒更多的是伤心,想不到这孩子居然是如此看待自己的。
柳青洵沉默半天,叹了口气:“原来…在你眼中我就是这等小人。”
“与夫子无关,是诺生眼光狭小,信不得这世间半点人心。”
“恕我直言,你那个爹一天天都教你些什么。”
柳青洵干脆站起身,总觉得怎么坐怎么别扭。似乎是没料到柳青洵会突然说这话,眼前的少年微微睁大了双眼。
“他…他只教过我怎么杀人。”
“什么?”
“没有教过我什么人该杀,如何杀,如何不杀。”
阎麟也站起来,“学生愚钝,望夫子赐教。”
柳青洵直在心里打了阎渊千百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