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确垂下眼帘,低声?问:“如?果不按照习俗呢?”
“不按习俗,可以随便找个地方撒了,”
年?轻小伙忙接话,“像什么?湖里,山上都?行。”
“谢谢。”
默了片刻,裴确冲曹胜辉微微鞠了一躬。
拒绝了同他们一起?坐车回去?的好意?,独自走上街道。
她抱着瓷罐,沿着来时路往回走。
路不远,几公里左右,笔直的一条直线。
街边成排路灯,在她清晰看见那座跨河桥下水潭的瞬息,蓦然灭了。
像按下播放的唱片机,天色渐亮,城市复苏,喧扰碰撞。
裴确踏进熟悉的黄土坝,十年?间,桥也好河也罢,它仿佛从?未改变。
也或许是以人的年?岁来计算,对它的消磨仅过分秒。
十年?不过眨眼一瞬。
脚尖抵到沁凉的河滩边,取下瓷罐盖子,平放到石块上。
掌心探进罐内,指尖微曲,掬起?一捧骨灰,伸长手,临到水面?时借由?秋风,指缝缓缓松,宛若流沙徐徐飘散。
反复几次,直到再无?法乘出一缕灰来。
裴确捧起?罐身,将圆口对准风吹走的方向。
看着里面?一粒灰不剩,全都?由?风吹走后,她才由?衷地感到轻松。
妈妈,终于自由?了。
活着需要?勇气,从?不幸的人生中抽身,亦然。
可是妈妈,我还有好多话,好多好多话没?来得及告诉你啊。
裴确两手空空,离开?跨河桥,
踏上热闹街道,一切照旧,昨天搭在巷口的布棚已经?拆光了,只剩下过雨的湿洼路面?,黏着几张被踩得稀烂的黄白纸钱。
穿过巷道,在路上碰见说说笑笑的邻居,目光落到她身上的瞬间忽然默契噤声?,避让到一旁,像躲着瘟疫。
也好,她懒得应付。
推开?铁门,江兴业不在家,四周很安静,只头顶偶尔掠过一阵呖呖鸟啼。
缓步走回房间,视线停在床畔褶皱,裴确眉心忽地轻搐一瞬。
她靠坐到对面?纸箱,手臂环过双膝。
理?智已经?理?解妈妈的离开?,但直到此刻,那些被她极力压制的感性才刚刚追了上来。
心像铃铛,摇摇晃晃。
好似猛然挥来的拳头,冲击持续下压,但触不到底,把她生吊在半空。
“哐——!”
思绪弥散时,耳畔猛一道震响,铁门被拍到泥墙,抖出一连串颤音。
胶皮轮胎紧跟着呲过地面?,撞翻木凳杂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