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虞赶忙心疼地替她拢了拢狐裘,轻蔑着扫了我一眼。
「不过一根灵根罢了。」
花解语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轻勾唇角,眸里揉着同情却又有压不住的喜悦得意,眉间朱砂痣都似枫糖般透着甜。
不怪顾少虞说她不笑时才像我,只因她笑时的灵动娇俏是我不可能有的。
曾经失了半颗金丹,碎了本命剑也要护着我的少年,此刻却说一根灵根罢了,还说我恶心……
他见我满身血污,兴奋到脖颈的细筋都在颤动,我听他说:「剥夺玉衡少剑主之名,废为凡人,定下主仆契,替她师尊赎罪!」
台下无不应声叫好附和。
天地法阵笼罩我与花解语,此后,她为主,我为仆。
我侧头望过去,只见顾少虞细心地替怀中少女整理被阵法气流吹乱的丝,而后指着我,对少女轻笑着说了些什么。
许是在为挖了我灵根,他的意中人就快要恢复如初了而讨论今晚如何庆祝吧。
从前看向我时小心翼翼近乎于虔诚的少年,如今怎么这样了?
我不敢再看下去,难堪地闭上了眼,却突然觉得有点好笑,笑得悲怆哀凉。
神识终如雪崩般溃败。
曾经十六岁结丹,修真界炙手可热的天娇此刻比凡人还要赢弱两分。
4
花解语住了我曾经的院落,而我则只能宿在一旁曾放置杂物的小木屋。
就连这处,都还是花解语解围说我住在相近的地方好照顾她。
不然我恐怕无处可去了。
顾少虞太狠了……
可他却对他的意中人,温柔体贴得无话可说。
他怕花解语没有名分受了委屈,在坐上掌门之位的第二日便筹备起了二人婚礼,更要我亲手为她梳头。
我挽着花解语的青丝心不在焉,只因她身上的嫁衣是我的。
这上面绣的鸳鸯是顾家主母才会的双面绣,曾经顾少虞为我没日没夜地向他娘请教,差点熬坏了眼。
此时此刻,同样的屋子、同样的嫁衣,却早是物是人非。
顾少虞这点倒是吝啬,嫁衣也没给他心尖人换件新的。
「嘶—」
下方传来少女的痛呼声,我回过神低头,只见面若桃花的花解语泫然欲泣,而我的指尖还绕着她的一根青丝。
我下意识想道声抱歉,却还未开口,一旁传来怒斥。
「成了废人,便连挽都做不好了吗?!」
身穿喜服的顾少虞匆匆进门将镜前的少女揽在怀里安慰,顺手抄起木盒砸向我。
木盒尖锐的角磕在我额上,一片生疼,有温热的血液蜿蜒滴落在我眼角。
原来没了灵根,这凡人的皮肉这么脆弱。
眼里融了血水,我有些模糊地看着顾少虞说着好些肉麻话哄好了少女,又动作轻柔地替她描眉。
他从前从不会对我如此亲近,只会站在不远处盯着我呆,我自以为是,以为他是怕乱我道心。
却原来是因我不是对的那个,他怕离我近了恶心吧。
我以为我会难过,抬手拂向胸口,却惊觉那里似一潭死水,只有忆起师尊,才会激起几分恨意。
「玉衡——」
花解语娇声唤我,却又欲言又止,惹得顾少虞满脸关切扯着她好一番细致端量,问她怎么了。
她好笑地摇了摇头,看向我的眼神有些抱歉:「我只是觉得想让玉衡帮忙时,叫这个名字有些愧疚……这样的名字、这样的人,不该做这样的事……」
她深深叹了口气,嘟起唇垂下了头。
那自责丧气的小模样,让人一眼便觉心生怜爱,只要让她重获笑颜,不管做什么事去讨她欢心好像都可以理解的。
可我却心头一颤,连呼吸都乱了。
她这样说,顾少虞会……
顾少虞闻言松了口气,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语气轻快。
「这还不简单,给她换个名字不就好了?」
我心顿时坠入湖底,抬头却正好迎上他黑亮的眸子,他贪婪地紧盯着我,丝毫不肯放过我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嗯……」
「叫小雀如何?」
顾少虞不紧不慢地说完,笑着露出颗尖尖的虎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