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那是什么?”
季庭柯想起罗敷那张被回南天浸湿、又被北风吹皴的脸,轮廓都漉漉地融化。
隔了一会儿,他吐出一句形容:“伥鬼。”
为人仆役,引诱更多的灵魂被吞噬。
汪工一下愣住,顶着季庭柯目光的压力,没有再继续追问。
车里很安静,只有冷气“呼呼”
地吹。
直到季庭柯打开了广播,电台调至“f93”
:
女主持人刻意扬起的尾音,调子落不下来地播报天气、交通情况,偶尔插播一两条老人保健品推销广告。
他耐心地等,直到跨过那些琐碎,重播早间新闻:
今日,应急管理部公布盛泰轻合金工厂铸造井区域发生爆炸事故原因,初步原因分析爆炸系违规作业引发。
据初步原因分析,铸造初始阶段,企业作业人员发现引锭盘与模盘粘在一起,无法自然分离,但没有按规定及时停止铸造、紧急排放模盘中的铝液,而是违规使用金属棍撬压。此过程中引锭盘静止,但下方的牵引系统一直匀速下降,距离持续增大。当引锭盘和模盘被撬开后,引锭盘失去支撑突然坠落,模盘中的大量铝液突然随之下泻,与铸造井中的冷却水接触发生爆炸。因事故发生时车间内还有锯切、热处理等工序作业人员,造成多人伤亡。
近年来,铝加工(深井铸造)环节安全事故时有发生,应以案为鉴,警钟长鸣…
季庭柯按断了广播,他闭了闭眼。
汪工分不清当下暗涌的波涛,只觉得周身被空调吹得犯冷。
“没了?”
“没了。”
汪工欲言又止:“我怎么听说,事故那晚,锅炉前根本没人…”
季庭柯有些厉地打断他:
“汪子。”
汪工一下噤了声。
他反应过来了,别在耳后那根烟取下来,揉烂得不成样子,轻轻扇了一下自己的嘴。
他说:“这样也足够了。”
“事情闹得大,赔得也多,一百多万呢…我们这些人,累死累活一辈子也赚不到。”
足够了。
等情绪稳定下来,汪工咽了口气。
“调查结果出来了,得准备返工了吧?”
季庭柯咬着牙,闷了一会儿。
“二期先开工。”
汪工嘴唇抿成道直线,他的心绷得紧紧地:“要回了?”
“回。”
季庭柯稍稍顿了一下。
“得回。”
“我回去陪你?”
汪工半开玩笑地,比了个干活的姿势。
“回去…继续烧灰。”
窗外,漫天飞尘,遍地焦土。
季庭柯半张侧脸轮廓俊冷、少寡疏离。
眼神凉浸浸的,直直地逼向汪工——
“别胡闹。”
车窗半开,风粗得像砂纸。
对方面上最后一丝侥幸殆尽。
迟疑地攥了攥衣角:“你要是回去,罗敷怎么办?”
没有问出去的一句是:她万一,也跟着去呢?
一声咳嗽闷在喉咙里,季庭柯颌关咬紧、细细磨牙,薄薄地勾出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