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燕無渡不見蹤跡,那麼薛衍成的去留就是個問題了,是殺是放,他暫時還沒有權利決定。
楚北岌重又端起書,「隨你,都行,只要別讓他跑到我面前撒野。」
話音剛落,不之客踹門而入,他滿臉陰翳與質問,「老東西你給我出來!燕無渡人呢?你對我爹做了什麼?」
楚北岌頭也不抬,「撕魂散魄,讓他的神軀為我所用,你說我對他做了什麼,自然是,殺了啊。」
趙立序默默站到一邊,封閉五感,將自己不該聽到的全部隔離在外。
薛衍成衝上前一拍桌子,目眥欲裂,整個人被滅頂的絕望與怒火淹沒,「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楚北岌饒有味地勾起嘴角,「怎麼?你不高興嗎?我替你殺了燕無渡,讓你再無管束,讓你可以為所欲為,你應該謝謝我。」
他依舊怒視著他,嘶吼道:「我沒有!你在胡說!我從沒有想過殺他!那都是你的臆斷!是誣陷!」
「是嗎?不過他已經死了,你想與不想都不重要。」
「你在騙人!我爹在哪!立刻告訴我!修真第一人就可以平白無故殺人嗎?我要去控告你!」
楚北岌厭煩地捂住耳朵,「吵死了,你比你爹還聒噪,徒弟,把他丟回九重地獄去。」
趙立序解除封閉的五感,垂目道了聲「是」。
隨即拽著薛衍成的後脖領往外走,由於懸殊的身高差,拖他跟拖小雞崽似的,輕鬆得如履平地。
薛衍成掙扎不脫,心裡暗忖,道昀這老狐狸肯定知道燕無渡所在何處,要知道他爹在哪,先要纏住楚北岌,但是在他面前舞容易玩火自焚,把自己搭進去。
最好的辦法是纏住他身邊的人,守株待兔等燕無渡現身,至於人選,趙立序是最好的選擇。
薛衍成不再張牙舞爪地撲騰,而是反手抓住對方腰上成色混濁老舊的麒麟玉,狠狠一拽。
趙立序瞬間神色一變,立即去守,下意識的動作讓薛衍成鑽了個空子,他半蹲側旋,繞了一圈脫離掌控。
隨後動作敏捷地跳上窗外竹枝,身形隨著風力搖搖晃晃,他亮出剛搶到手的麒麟玉,打量著,「第一次見這麼丑的玉,這破東西有什麼值得天天戴在身上的,不過聽說人間流行以玉傳情,這位干元宗席大弟子不會破了禁吧。」
「老東西,你手底下的人破戒你不管嗎?還天下第一宗呢。」
「不過怎麼說也算相識一場,你師父不管我替他管了,這破東西我就勉為其難收下。」
說完他轉身就溜,身影隱沒在初晨沉沉的暮靄里,趙立序急切地想追上去,但不得不顧慮地回頭請示楚北岌。
認真研究書本的楚北岌面不改色道:「去吧。」
話畢,他又較真地往回翻了兩頁,剛剛被吵得沒看仔細。
趙立序再一行禮,「謝師尊。」
緊接著追了出去,紫黑的身影跟著淹沒在雲海里。
*
傀儡信誓旦旦地擔保可以避開薛衍成與楚北岌的視線,原以為是有多麼高明的手法。
結果就是單純地挖地道。
兩人含著匿跡珠,一個前面挖,一個在後面埋,以防被後來發現的人找到地道的蹤跡。
燕無渡凡人之軀累的要死不活,傀儡還在自顧自地誇耀他想出來的絕妙的好主意。
「困獸陣浮於地面,管不到底下百尺之處,他們肯定想不到我們會用這個辦法逃出生天。」
「是呀,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我們能這麼無聊,挖了一天一夜的地道,居然還在王家境內,還是在他們腳底下幾百丈的地方。」
「對呀對呀。」傀儡渾然不覺他在說反話,反而更洋洋得意。
「我們接下來該去哪裡?」燕無渡問道。
「去桑歌遺址。」
當他們灰頭土臉從地道里爬出來,用鏟子將最後一塊土填平,抬眼已經到了桑歌境內。
城牆千年不倒,雖然牆皮有些風化脫落,還殘留這被烈火焚燒過留下的漆黑焦痕,但其恢宏壯闊的樣子,依稀可見當年榮光。
即使再高階的傀儡,即使已經化身成人,也不可避免保持著木對火的恐懼,傀儡看著城牆上的烈火焚燒的痕跡,禁不住一抖。
「我們來桑歌做什麼?」罪魁禍燕無渡問道。
「要躲開楚北岌,只依靠匿跡珠撐不了太久,我們必須要到桑歌這裡來。」
燕無渡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當今修真界以宗派為主,而天下宗派中,又以干元宗為,世家與王室則不是修行問道的主流,因為他們都帶著盈利的性質和斬不斷的塵緣羈絆。
修真講究一個心無旁騖,目空一切,與塵世有關的牽絆都必須將其徹底斬斷,包括姻緣,親情,友情,只有無欲無求,才可專心問道,但一旦斬斷塵緣,殺親證道,便會徒增一道殺孽,更加難以飛升。
所以即使是身為半神的楚北岌,他出身王室,就意味著他永遠撇不清紛紛擾擾的塵緣關係,也只有在他出生之地的桑歌,才是他羈絆最深的地方,最容易避開他天羅地網般神識。
但有時就連燕無渡自己有時候都會奇怪,為何求道之人千千萬萬,偏偏是楚北岌這個與凡世羈絆最深的人飛升了。
興許他就是生而為神吧,就在他步入化神晚期,離飛升一步之遙時,整個桑歌自行覆滅了,由一堆有意識但無法化身成人的傀儡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木頭,被燕無渡一把火燒了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