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曾經繁華一片的主街道上,看著如今空無一物,破壁殘垣的景象,燕無渡有些感慨時過境遷。
還沒等他感慨完,一張青灰的鬼臉突然冒出來把他嚇了個半死,那張臉倒掛在屋檐上左右晃悠,和他來個了臉突臉,鼻尖差點碰上。
燕無渡尖叫一聲,栽坐在地上後撤了好幾步,他顫抖道:「這裡居然還有人!」
轉頭一看,他以為的茫茫空城裡,居然藏著幾百張與青灰的城牆顏色融為一體的臉,有且只有一張臉,沒有任何其餘的軀幹。
他再一轉眼,原以為的石樁是幾根大腿拼接而成,腳下的門坎是小腿,稱重柱子是小臂,碎磚是零散的胸口,飄蕩的殘破旌旗是一張人臉,由於這些肢體都顯現得顏色與城牆融為一體,故而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燕無渡看出來不對勁之後,發現所有的肢體輕微一側,仿佛朝他看來。
傀儡輕車熟路的一拳將那個鬼臉錘爆,然後面不改色扔到屋頂上去。
「他們不是人,是鬼傀儡。」
「啊?什麼東西?」他從沒聽說過這種稱謂。
「是薛家乾的,為了喚醒道昀的塵世羈絆,阻止他成神。」
修真界有一人成神飛升後,帶走天地惡念的同時,會帶走世間所有的靈力,大地會陷入很長一段時間的靈氣枯竭,最後無論得道宗師與底層嘍囉,都為變為同等地位的凡人。
這顯然是如日中天的薛家家主不願意看到的,所以穩固如今的地位,千方百計也要將道昀拉下馬來。
於是將幾百年前被焚於烈焰中的桑歌子民復活,然而令死者還魂是為背天逆道之禁術,關於此術法的記錄不全,於是就造成這般肢體零散的鬼城模樣。
兩人扒拉開一堆肢體,找到一家類似於客棧的破房子,在破舊的桌子前坐下。
燕無渡並沒有過問傀儡成謎的身份,而是問道:「對了,你有名字嗎?我不能一直叫你死木頭吧。」
「我沒有名字。」他老實回答道。
「可是你想成為真正的人,對吧?人都有名字,從一出生就有。」
「不如我給你想個名字吧,我姓燕,但我沒有認乾兒子的愛好,你就取個同音『言』字如何?」
「是哪個字。」
燕無渡在他手心一字一畫地寫下,「以後這就是你的姓了。」
傀儡滿眼希冀的光,所有人都當他是非人之物,還沒有人會這麼認真地給他取名字。
「聽說你們傀儡人能造出一輪明月?」
「是的。」
桑歌的存在本就悖逆陰陽之道,於是日與月從不光顧這片土地,天際漆黑一片,從不曾亮過,於是傀儡們開始造月造日,竟也與真實的無差。
傀儡依舊一副期待與崇拜的神情。
燕無渡繼續說,「明月皎潔無暇,如華似練,隱雲藏星,不如你就叫……」
「言一輪吧」
第22章
月輪
「棒極了!我喜歡這個名字!」
傀儡立刻熱烈鼓掌,笑得毫無芥蒂,「我終於有名字了,我以後就叫言一輪!」
燕無渡對他相當捧場的態度感到十分滿意,他擺了擺手,示意低調一點。
「在取名上,我是是有一些天賦在的,這我知道,就拿薛衍成來說,他原本隨我姓燕,名正直,字前程,寓意著希望他成為一個正大光明,前程似錦的人。」
「結果四毒說隨我的姓不太可能成為正大光明的人,因為在修真界,姓燕就永遠抬不起頭做個正常人,況且他只是個衍生之物,名字不與這個世界有一點牽連的話,很可能早夭。」
「我出身薛家,最後只能讓他跟著我原本的姓氏,更名衍成,怎麼樣?是不是覺得原本的名字有內涵多了。」
言一輪看著他誇誇其談,似乎明白他想聽到的是什麼回答,於是十分肯定地點頭,「沒錯!燕正直好聽!」
「你比四毒有品位多了!」燕無渡拍著他的肩,開懷大笑,似乎找到知音。
言一輪看著對方落在自己肩上的手,不自在地收回目光。
內心深處似乎漾起一絲波瀾,春風吹過,吹得心底泛癢。
這是他從沒有過的感覺,他隱隱約約感覺到,他有了名字之後,似乎離成為真正的人不遠了。
而眼前這個人,是唯一能幫到自己的人。
「我可以為你造一輪明月,你要看嗎?」他輕笑問道。
「你會嗎?我以為傀儡造月只是傳說。」
「會的,人是最難製造的,我都會造人,其他的自然不在話下。」傀儡伸手覆蓋上他的眼,「你先閉上。」
他感覺到來自燕無渡的體溫,和輕微顫動的眼睫,手心生癢,牽動了心中深處莫名的恐懼與心悸。
他似乎能感受到空洞的,只有傀儡絲的胸腔有什麼在劇烈跳動,一下一下撞得他胸口生疼。
風從耳邊刮過,留下低聲的慫恿,他鬼使神差地盯著他的唇,衍生的欲望是原始的衝動,一點都不受控制,
「這種東西叫分寸感,我說不讓就是不可以。」言一輪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聲音,他回過神,迅壓抑住想與他進一步接觸的欲望。
頭暈目眩,周身的世界仿佛扭曲,只有那一個人神色如常地坐在那裡,閉著眼,輕笑道:「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