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去那么率性洒脱,无拘无束,却只害怕把那些交心的话说给旁人听,临死之际,他终于存了点勇气,说出他蕴藏几十年的心事和孤独。
他会觉得遗憾么?最后掏心窝子说的话,听众却是他这么个流氓无赖;他会觉得惋惜么?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只怕了这一件事整整三五十年。
江知行忽然抬头看向穆清蘅,道:
“穆姑娘,我们这次上山回甘草寺,等你练功大好了之后,再在山上住段日子怎么样?”
穆清蘅与他心意相通,只瞧了他脸色便猜出他心思,微笑道:
“如果我真的痊愈了,别说一段日子,便是一辈子,穆姑娘也可陪小和尚住得。”
江知行笑道:
“至亲至疏之人,往往会有些话不敢同对方讲。穆姑娘这般直言不讳,看来是与我还算不得熟稔了。”
穆清蘅也弯起她纤长的眉毛,睫毛扑闪,轻笑道:
“那可未必,有些话,我也唯独不愿跟小和尚讲的。”
江知行道:
“哦?这我可就有些好奇了,是哪些话,穆姑娘不妨说来给我听听。”
穆清蘅笑道:
“既然是不能和你说的,你想听当然是没门。等本姑娘哪天心情好了,兴许会给你些暗示。”
江知行叹道:
“还没过门,穆姑娘便藏了这么些私房话;日后小和尚要暗地里藏些私房钱,穆姑娘可也不准置喙。”
穆清蘅道:
“那好得很啊,反正穆姑娘行走江湖是个吃霸王餐的主儿,衣食住行一应全凭江大侠负责。江大侠私房钱藏得少些,穆姑娘便锦衣玉食,被养得白胖一些;江大侠私房钱若藏得多了,穆姑娘只有节衣缩食,形销骨立,成为一根盘中的豆芽菜。”
江知行叹道:
“穆姑娘说这话,当真深深刺痛了小和尚的良心。”
他们席间正聊着,大堂内来去忙碌的店小二却始终不来上菜。谈话隙间,等得心焦的江知行终于按捺不住,唤来一个得空的店小二质问道:
“我们这一桌,怎么迟迟没有饭菜端上来?”
那小二显然也不敢得罪客官,一面取出怀中灰扑扑的方巾擦拭额头汗水,一面点头哈腰地赔笑道:
“说得是说得是,两位爷放宽心,伙计马上就到。”
江知行懒得听他的客套话,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眼尖地瞧见了围桌而聚的几名客人,嗓门洪亮人声嘈杂,谈笑间引得店内众人纷纷侧目。
“喂,我问你,那桌客人是什么来头?你说明白了,我便不计较你们这儿菜上慢了的疏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