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见着《少年说》已是夜晚时分,读罢,欣喜异常。往日总觉得苏贞百里有些过于老成,少了些青年该有的锐气。见了此文,康熙方知晓苏贞百里心中意志高昂,有披坚执戈,一往无前的锐气。几番考察下来,对苏贞百里愈的满意了——能理财,有谋略,识大体,才气高,性格坚毅,行事果断且圆滑,关键是即将成为一家人,忠诚自然没得说。这样的人朝廷岂能不用?用之后岂可不重用?想到此,康熙自袖筒抽出张略微泛黄的纸,打开之后,上面写有十几个名字,后面还附有履历,排头一个便是张廷玉,第二个则是隆科多,后面诸人依次排开,这些人都得了康熙长期的关注,前途不可限量。康熙提起笔,略一思考,将苏贞百里的名字加在张廷玉之后,隆科多之前,排在第二位。放下笔,康熙右手拿着纸来回看了几遍,随后满意的点点头,将其重新叠好,郑重的收藏进自己的袖筒里。
宴饮结束,苏贞百里是被人抬回去的,《少年说》一出,众学子彻底被震慑住了,也熄了与之一较长短的心思,反而对苏贞百里的才学愈加倾佩。正好宴席也到了末尾,众人顾不得礼节规矩,纷纷举杯上前给苏贞百里敬酒。安定远和徐闻两人帮衬着挡酒,可架不住敬酒的人多,苏贞百里便是一人喝一口,到了最后也难免被灌倒。还是张玉书看不过去,了话,众学子才收敛起来,此时苏贞百里早已醉了,礼部不得不派了四五个小吏掺扶着将其送会府中。
第二日中午,苏贞百里才彻底醒来,昨日喝的实在多,只记得自己写了《少年说》,其后的事情便不记得了,而且头疼的厉害,整个人恹恹的,浑身不得劲儿。好在春柳准备了解酒汤,苏贞百里一口气喝了两碗,又躺了半个时辰,醉酒后的症状方才缓解。起身洗漱一番,整个人才舒爽了。心中暗暗告诫自己,往后不可过度饮酒了,伤身子不说,醉酒后的滋味也很让人难受。眼见日头开始偏西,苏贞百里索性不出门了,强迫自己用了午饭。便让人搬了把躺椅放在院里,自个儿躺着晒起了太阳。夏荷见了,怕他着凉,又拿了薄被子给搭在下身,又让几个下人时时的看紧了,别出了差错,苏贞百里晒着太阳,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直到安定远来寻他,方才醒了,却已过来个把时辰了。瞧着安定远笑嘻嘻的样子,苏贞百里心里便没来由的气恼,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说道:“你小子不在家备考,跑我这里来作甚?莫不是家里的美娇娘把你撵出来了?”
,安定远一边讨饶,一边辩解道:“二哥快快松手,耳朵要拧掉了,是大哥让我来的,说有事找你,他不好意思亲来,便让我来请你了”
,苏贞百里听了,方才松了手,让人打了盆水洗了脸,换了身衣服,便跟着安定远去了徐府。
进了徐府,才现徐翰林已回了保定,倒让苏贞百里很意外,却也没有说什么。入了内院,见着徐闻时,他正坐在椅子上呆,手里还拿着封书信,苏贞百里唤了他两声,方才回过神来。见着苏贞百里,徐闻唯有满脸的苦笑,将手中书信递给苏贞百里。苏贞百里顺手接过,展开看了起来,信中徐翰林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表示自个儿已功德圆满,不宜留在京城了,信中对苏贞百里与安定远能高中前三名也很是自豪,并叮嘱苏贞百里多照顾下徐闻,其余并无多言。透过字里行间,苏贞百里能感受到徐翰林的得意之情,作为退隐的翰林,能在晚年教出一个会试头名,一个会试第三,其中一个更是连中五元,这份成绩可说前无古人了,已足够让人羡慕了,急流勇退正当时。苏贞百里看完信,对徐翰林有些佩服,行事果断绝决,该走则走,绝不贪恋虚荣。想当初,自己趁人之威,强行购买徐家的田产,徐翰林也是这般干脆利落,不见丝毫的犹豫,将万亩良田低价相让,这才让苏贞百里有了崛起的资本。后来跟着他学习八股和应试之法,徐翰林也是豪不藏私,倾囊相授,真算下来,徐翰林乃是自己真正的老师了。苏贞百里把信还给徐闻,随后长叹一声说道:“徐师既回了保定,便是对我等彻底放心了,大哥还是要振作起来才好,过几日便殿试了,这最后一关,咱们几个总要给老师争口气。若大哥能进了二甲,便可向礼部请封,依着老师致仕时的品级,如果再加封一级。。。。。嘿嘿!”
明朝优待士子,凡中二甲进士者,可给父母申请封诰,中一甲者,更是可以追赠三代,父,祖父,曾祖皆可获得封赠的官职,不过这种封赠只给逝者,活人是享受不到的。清朝时为了笼络士绅,更是格外优待士子,中二甲者即可上书请求封赠三代,中一甲则可追封五代,已婚者还可给妻子请封诰命,这就是所谓“封妻荫子,荣及五代”
,而且这种封赠不分官民,只要你足够争气,殿试中能考个一甲二甲出来就行。以徐翰林为例,他是以从二品的兵部侍郎衔致仕,若徐闻殿试能得中二甲进士,便可以给徐翰林请求加封,徐翰林致仕品级便可以提至从一品。依制度,官员以五品及以下品级致仕的,子孙请封,则品级升一级,官员以五品以上品级致仕的,则品级升两级。一旦到了一品的品级,便有很多优待,比如可以继续领取朝廷的俸禄,直到去世,子孙可以荫一人入国子监,即便去世,也可以获得朝廷赠与的谥号,甚至办丧事时,朝廷会给予治丧银,以示荣哀。
被苏贞百里劝解一番,徐闻的情绪好了许多,起身欲给苏贞百里躬身行礼,却被他一把扶住了。说实话,这次徐闻能凭借自己的本事,能得中会试,让苏贞百里有些意外。三人中,安定远的功底最扎实,苏贞百里则是有金手指,徐闻年级最大,中途耽误了几年,水准最低,能会试中的,说明他水平还是很高的,中一甲或许是奢望,但是中二甲的几率还是很大的,况且这次苏贞百里已打定主意要帮助大哥和三弟了。到了目前阶段,苏贞百里也不在保留,他们的成就越高,将来对自己的帮助就越大,所谓一个好汉三个帮,苏贞百里可不认为自己一个人就能改变整个国家的命运。
此后几天,苏贞百里留在了徐府,安定远也被他强留了下来,三人一起准备殿试,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苏贞百里在说,徐闻与安定远坐在一旁听。殿试的题目以时务策问为主,这就很考验学子对时务的认知能力,也很考验学子对朝廷政策的理解能力。很可惜,大部分的学子都是书呆子,平日里少有留心朝堂大事的,更不要说为朝廷献言献策了,所以殿试也越来越流于形式。不过康熙是个很较真的君主,性子也很要强,每次殿试依然亲自主持,所有的卷子也会亲自批阅。这就导致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每次会试头名,殿试后都会降名次,最惨的一次是康熙三十四年春闱,会试头名罗华春,殿试后直接被打落到三甲,创下了会试与殿试名次差的最大记录。
不过几日,便到了殿试时间。刚过寅时,诸学子便汇集在午门外,有专门礼部官员陪同,按照会试名次两两站好排队,随后便是等。直到卯时,才入了午门,穿过前广场,过太和殿,中和殿,直到保和殿前才止步。早有宫内的太监摆好了桌案,监考的八位大臣也早早到场,分成两班站立两侧。时辰尚早,皇帝未到,诸学子只能站在殿前等候。
殿试只考策问,应试者自黎明入,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然后颁策题。制策题目,清初用时务策一道,题长二、三百字,所询一二事;康熙以后,题长达五、六百字,甚至千字左右。乾隆二十六年,改由读卷大臣密议八条中圈出四道为题。策文不限长短,一般在2ooo字左右,起收及中间的书写均有一定格式及字数限制,特别强调书写,必须用正体,即所谓“院体“、“馆阁体“,字要方正、光园、乌黑、体大。从某种角度来看,书法往往比文章重要。
殿试只一天,日暮交卷,经受卷、掌卷、弥封等官收存。至阅卷日,分交读卷官8人,每人一桌,轮流传阅,各加“o“、“△“、““、“1“、“x“五种记号,得“o“最多者为佳卷,而后就所有卷中,选o最多的十本进呈皇帝,钦定御批一甲第一、二、三名即为状元、榜眼、探花,一甲三人称“进士及第“,又称“三鼎甲“。二甲若干人,占录取者的三分之一,称“进士出身“,二甲的第一名称传胪。三甲若干人,占录取者的三分之二。最后由填榜官填写榜。
一甲三人立即授职,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二、三甲进士如欲授职入官,还要在保和殿再经朝考,综合前后考试成绩,择优入翰林院为庶吉士。即俗称的“点翰林“,其余分各部任主事或赴外地任职。
刚初春,日出前的温度依然刺骨,便是八位监考大臣也冻得缩手缩脚,考生们更是不堪,有些南方来的考生,不得不通过搓手跺脚来取暖,一时间原本肃静的场面便杂乱起来,维持秩序的御史与管事太监不得不小声的警告众人,务必保持肃静,再有吵闹一律开革后撵出宫去,这才让大家安静了下来。好在不久后,殿外演奏起了韶冲之乐,这表示皇帝已入殿。果然,片刻之后便有宣旨太监捧着圣旨出现,宣读后,考试便要开始了。
先是八位监考大臣入内,排班站定,随后诸学子在礼部官员带领下,依次进入殿内,按照事先定好的位置,依次落座。苏贞百里因是会试第一名,所以被安排在正对御座的第一排中间位置,苏贞百里坐下后,不自觉的瞄了眼坐在御座的康熙,只见他头已经花白,两手扶着御案,面色凝重而不是亲和,视线不断在进入殿中的学子身上来回的巡视。许是有所察觉,康熙猛然低下头,正瞧见苏贞百里在那偷瞄他,却没有生气,反而罕见的冲着苏贞百里笑着点了点头,吓得苏贞百里赶紧低头,俯下身子参拜了一礼。康熙瞧着哈哈一笑,双手虚扶一下,让苏贞百里起来,并示意他就坐一旁,准备考试便可。殿中的众学子见了有些不明就理,反倒几位监考大臣的眼神无声的交流了一番,彼此之间隐晦的点点头,好似达成了某种默契。
前后半个时辰,众考生已就坐,康熙起身看了一圈,表示满意,便示意将考题目了下去。苏贞百里拿到试题,打开一看,心中石头落地,果然和历史记载的一样,题目倒是不短,有四五百字,不过总结下来就一句话:西北罗卜藏丹津动叛乱,朕欲出兵平定,奈何手里没钱,没兵,没将,怎么办?苏贞百里读了两边题目,确定没有弄错其中的意思,心里渐渐平静下来。紧接着又吐槽起来,心说:“西北罗卜藏丹津在青海都闹腾了一年多了,朝廷六个月前就已经派了海策丹哥为大将军,带着三万兵马去了兰州,随后半年又6续加派了驻川,陕,甘,宁四省的绿营,总计三万二千人,归海策丹哥统领,只等今年开春雪化,便会进军青海,剿灭叛军。很明显朝廷已经有了完整的平定罗卜藏丹津的方略,现在又拿出来考试,明显就是给大家放水嘛,但凡对朝廷动向关注的考生,都知道答案怎么写了”
。不过苏贞百里却知道,这次平叛会以大败收场,朝廷不但损失了四万大军,便连统帅海策丹哥都被敌人砍了脑袋,这才有了后来年羹尧的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