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中央原本扫出来了一条路,这会儿又变成白蒙蒙的了,踩上去留下一排脚印。
裴再走上台阶,他像是累极了,连推门的力气也没有。站了片刻,他索性在门外走廊坐下,望着大雪安静地落满庭院。
不咎匆匆而过,看见廊下的裴再,有些惊讶,“公子?”
走近了,不咎才闻见裴再身上浓重的酒气,那简直像是一坛子酒倒在他身上。
不咎看来看去没有看到酒渍,他有些惊诧,有些不可置信,轻声问道:“公子湳楓,你喝酒了?”
裴再衣摆上落了一层雪,他没回答不咎,问道:“陛下回宫了吗?”
不咎道:“回宫了,雪大,张金风来接的。”
裴再点点头,又道:“裴越之府上的火跟康王世子有关,公然在京中纵火,这不是小事,看看能不能从中抓到康王世子的把柄。”
“是,”
不咎道:“经此一事,裴越之的精气神都没了,招供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你与陛下不用再为此事费心了。。。。。。公子,你喝了酒,要不要歇息?”
裴再摇头,他喝了很多很多的酒,酒液顺着喉咙一路灼烧,像是内里滚着一团火。
这团火总不出去,因为裴再并没有醉,他的脑袋是冷静的,手和皮肤都冰凉,雪落上去都不会化。
裴再忽然想起小段,小段喝了酒,皮肤会变得温热,散着热气,手指拂过他的面颊时,都会有一种炙烤的感觉。
裴再动了动手指,忽然问:“当初我离开,你心里怎么想。”
不咎愣了愣,公子从来没跟他们谈过这件事。
那毕竟是裴再,他做事不需要跟人解释,也总有自己的道理。
不咎犹豫着,“那时公子离开,确实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破局之道。”
“没人能说公子做得不对,”
不咎道:“只是小段跟我们毕竟不一样。”
裴再垂下眼,“他想从我身上得到更多的回应,或许是爱,也有其他的。他喜欢追逐,喜欢新奇的游戏,在这一路同我缠斗中获得乐趣。”
“这是我可以给他的东西,他从我身上找到新的游戏,新的玩法,他可以大胆尝试而不至于一头撞得头破血流,付出太惨痛的代价——我以为我可以护着他不至于付出太惨痛的代价。”
“那天晚上,他从窗户旁边,从这里,”
裴再回头看了眼,“他探头朝我望,眼里都是笑,青山意气峥嵘。”
“他才刚开始掌握权力,新奇又广袤的天地在他眼前。他一面跃跃欲试地往前跑,一面又回头看我。可是我,”
裴再道:“我那时候觉得我要做的事情终于完成了,此后我该做什么,以什么样的身份待在小段身边,完全不清楚。”
“我给不了他更多的东西了,但至少不要牵绊他,我希望他能一直是那天晚上的勇敢无畏。”
裴再轻声道:“于我来说,同行一路已经是难得的缘分,尽管这缘分是我连哄带吓来的,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