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虽责怪,但黎仲铭还是给她煮了姜汤驱寒。
她假装没事一样,换了身干净的衣衫,过去帮黎仲铭整理病案,可是却频频走神,连续写错了好几个字,她又假装若无其事地换上一张新纸继续写。
黎仲铭是个留着长须的儒雅男子,捋了捋长须问她,“这是你写错的第四张了,以往你不会如此大意。说吧,究竟发生何事,叫你心神不宁的。”
黎青黛今年才及笄,近来遭遇的事情太过离奇曲折,存在心上的事情太多了,委实太累人,压得她差点喘不过气。
不说还好,开了话头,黎青黛委屈的泪水竟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哗哗往下流,“师父……”
晶莹的泪珠顺着她姣好的面庞滑落,晕开了纸上的字。
黎仲铭叹了口气,他不懂女儿家的心事,也不太懂得怎么才能安慰到她。取出帕子,他动作笨拙地给她擦拭眼泪,“好了,如今长大了,还像小时候那般爱哭,也不怕惹人笑话。有什么委屈,说给师父听。”
她哭泣的时候,总让黎仲铭想到她尚在总角之时。彼时她的母亲刚辞别人世,她就是这样,抱着尸体哭。可她却不像一般的小孩那般嚎啕大哭,生怕无人不知,而是抿着唇静静地哭,哭得两眼红彤彤的,好生可怜。
就是这样早慧懂事的她,触动了他仅剩不多的慈父心肠,蓦地心软就收养她。一晃数年,她从黄毛小儿长大成人,他也华发早生。
黎青黛抽抽噎噎,将在程府发生的事来龙去脉都说了,末了还担心道:“我下手没个轻重,万一将他打死了,那我岂不是要杀人偿命?”
她还未到碧玉年华,还不想早早地死去。
“岂有此理!”
黎仲铭听完她的话,怒拍桌案,“你怕甚?是那登徒浪子欲图不轨,是他活该。”
不过,黎青黛担心的事并未发生。黎青黛的力道不大,砸的也偏,程建楠只不过被砸破了点皮,歇一歇也就好了。
程老夫人没好脸色地觑着他,“看你做的好事,真该打。若真破了相,看你怎么讨媳妇。”
“孙儿又不是娶不着媳妇儿。”
程建楠嗫嚅。
“说说吧,你跟那黎娘子是怎么回事儿。”
其实程老夫人对自己孙子的事心知肚明,但也想听他解释解释。
提到黎青黛,程建楠来了劲,不顾自己的伤势,跪下来祈求她,“祖母,孙儿真的喜爱那黎娘子,想她想得食不下咽。若余生没有黎娘子陪伴,定是了无生趣。还不去跟我爹一块儿去了……”
“你这孽障!”
程老夫人气的两眼发昏,扶额直叹冤孽。
她的次子英年早亡,只留下程建楠这根独苗子,她将对次子的疼爱都倾注在这个孙子上,却不想溺爱过了头,竟养出一个讨债的。
“祖母,您消消气,是孙儿失言了。”
程建楠极会察言观色,他看祖母神色不对,想来头风又犯了,就熟稔地给她揉按头部穴位缓解。
过了会儿,程建楠见她气消得差不多了,趁机又道,“若是孙儿得了那位黎娘子,孙儿将来一定手心,好好用功念书。”
“罢了罢了。”
程老夫人拗不过他,寻思着黎青黛性子沉稳,勉强能入眼,“我看那黎娘子也是标致的人儿,纳做良妾也是使得的。”
翌日,还没等黎仲铭找程家人讨要个说法,程家找来的冰人倒先找上门了。
“黎大夫,这个是天大的喜事。”
冰人笑语盈盈。
“喜从何来?”
黎仲铭不明就里。
冰人摇着美人扇,“前太子少师程家大官人的亲孙,要纳你家的黎青黛作妾,你说是不是好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