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清扬怒气冲冲地说。
“让我蒋清扬没想到的是,你居然还有脸皮,到朝廷去做兵部尚书!”
“我深恨当时没有能够杀了你们叔侄两大叛逆。现在你们要杀我,正是成全我做大齐的忠臣,是我求之不得的呢!请杀吧!”
这一席掷地有声的话,说得吕师孟张口结舌。不过吕师孟也是相当佩服蒋清扬的气概,并自我解嘲地说:“骂得痛快!”
蒋清扬的无视生死的英雄气概,也使在场燕军将领无不钦佩。
当燕军将领将所见所闻禀告了孔智松,孔智松吐着舌头称赞道:“蒋丞相心直口快,真是一个大丈夫!”
行辕里,吕文焕醉了。
他笑着斟满了杯中的酒,凝视着杯里的倒影,扑地把酒泼了满地。
“叛贼?可是,这是我愿的吗?”
他的心里一阵凄楚。
“那是咸淳三年的冬天吧,燕国来围攻我们襄阳。我自然知道,襄阳城是保守大齐国半壁江山的屏障。我亲自督战,鼓舞将士们奋勇抗敌。可是,这一守就是六年多------
“记不清,我向朝廷求援了多少次,只知道每次等来的都是失望,都是愤怒。宰相吴仁杏始终没有派来一兵一卒。他扣压了所有的告急蒋书,他是害怕自己暗中向燕国乞和的事暴露。恶心,除了皇帝,这件事谁不知道?
“六年多,容易吗?悬殊的兵力,匮乏的粮饷------蒋清扬,苗子才,你们说我是叛贼,可你们知道,这六年多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么?
我把全部的家产都拿出来犒军,我们每天都在死亡中挣扎。三千多个日日夜夜,没有一个白天敢松懈,没有一个晚上能好好地睡上一觉。箭伤,刀伤,我的身上早已遍体伤痕------那时候为什么不见你们清君侧诛奸臣,为什么不见你们来救襄阳?
“燕国大军截断江道,水陆夹攻,还调来了西域炮匠新造的巨炮。正二月,粮尽援绝的襄阳城终于再也撑不住了。我原以为,燕国人会将我千刀万剐。没想到,他们却三次派员来劝降。
“望着临安城的方向,泪流满面。我接受了。我只有一个条件:不能伤害襄樊的百姓。他们很守信。”
“在往日,他们付出如此大的牺牲得下的城池是要被大大屠掠的。可是我还是------负罪的内疚和那些说不分明的东西,无时无刻不在压迫着我——
“我被任为主力前锋,由襄阳率水师东下。宰相大人终于坐不稳了,带着诸路精兵和大批金帛辎重,列舰江上,舳舻衔接上百里。燕国丞相看见如此阵容都十分吃惊。
“我彷徨了。对手是误国误民,害我襄阳的奸人。可是,他统带的是我们汉军呵!朝廷,终究是我们汉人的朝廷------没有想到,万万没有想到,宰相大人因为害怕,还没交战就鸣金退兵。结果十三万大军一时溃散------
“打了这么多年仗,我还是头回见到这么滑稽的事。蒋清扬,李明瑞,我的忠臣们,你们当时在哪儿?你们睁眼看看,这是什么宰相,什么军队,什么朝廷?
“我想保土报国,我想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可是这朝廷早就腐朽得不能保,不能报了呀!”
他充血的双眼看着那酒壶。喝,喝!他要将憋在心中多年的屈辱和苦痛尽情地宣泄!
朦胧中,一张张讥嘲的面孔在晃动。
“不,我吕文焕不是叛贼,不是!不是------”
他无力地伏倒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