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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第2页)

月儿在无奈中把条件一降再降,开始的时候,她想给儿子订一家贫农的女儿,找上一门这样的亲戚将来说话腰杆子就硬气一些。可贫农谁看的上他们呀,那时候提起地主谁不是咬牙切齿地恨,谁要是把女儿许给他们这样的地主人家,那谁的眼窝就算是真的瞎了。

订不下贫下中农的女儿,订同类地主富农的女儿也行,月儿往后退一步。可是地主富农的女儿她也说订不下,那些地主富农的家长大人和她一样受了这么多年的苦难和管制,他们也千方百计想着如何改变自己的处境哩,他们受过的大苦大罪,就不能再让儿女们受。他们都想着要把女儿许给贫下中农的子弟,不要彩礼,不图人样,不嫌家穷,只要是贫下中农就行,哪怕贫下中农的儿子是瘸子跛子都不嫌。像新生这样地主的儿子说亲订媳妇就难了。按说十二三岁还不到想这种事的时候,可生活在这么一个现实中,中条山上千百年来就传沿下来这么一个风俗,都是这么大就把亲事定了的。孩子小还不甚知道订亲说媳妇是要干啥,但大人不能不急,月儿心急,耀先也心急,再穷再苦也不能把孩子一辈子的大事耽搁了,这是头等大事。耀先月儿开始四下托人,托请人们给他们的新生说媳妇。时间一天天过去了,托请了不少人,却没有提回来一个口子。真让人急。

新生十二三岁,虽不太懂订亲说媳妇的全部意义,但还是能分辩出什么样的媳妇好,什么样的媳妇不好。新生心里也还是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一个模模糊糊的标准。他心里的好媳妇就是同桌的杏花,因为杏花不仅脸儿好看,心眼儿也好。当然,这只是他一个人的秘密,父亲母亲不知道,杏花更不知道。

还是虎林和耀先走动的近,他上来劝月儿说:“咱这个条件,没有挑捡的余地,只能让人家挑捡咱。”

月儿早就没有条件了,现在那里还顾的上挑捡,好赖给儿子占说上一个媳妇就行。月儿赶紧接上话,咛求着说:“虎林哥,咱那里还说啥条件,只要能说下媳妇就行。虎林哥,你和引菊嫂帮帮我们吧,打听着给咱新生说上一个媳妇,到时候我用最好的媒人席待你。”

虎林呵呵地笑了,说:“就冲你这最好的媒人席,这事我操心了。”

果然,过了不长时间,虎林上来回话了:女方是歇马庄杨家。歇马庄杨家在土改前就破败了,但破败了的杨家并没有逃躲过土改,在土改中被定了个破落地主。破落地主和地主也是一样的待遇。

一听说是歇马庄杨家,耀先月儿的心都咯噔一下。都在一条马沟里住着,耀先月儿对歇马庄杨家也是了解的。杨家在土改前的破败不是正常的遭受了灾病而导致破败的。他们杨家是因为养了几个不肖子孙,沾染上嫖赌不说,后来还抽起大烟,就把一个好端端的大家业踢蹋了。就是到了新社会,他们身上的恶习还有,能给儿子说一个有这样劣根性人家的女儿吗?俗话说:一辈好女人,三辈好子孙。说不下一个好媳妇,子子孙孙就难能有出息。

虎林一眼就看出耀先月儿心里的疙瘩在那蔓着,像前一次说月儿那样,他又说:“不要弹嫌了,咱就这个条件,有一个茬口不容易,只要人家愿意,咱就摸上天牌了。我知道你们弹嫌的是啥,嫌杨家的人气不好。咱买的是园里的果,不是要端他的园子。”

虎林的话句句都是大实话,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再也不是过去了,先给儿子占说下一个媳妇是要紧的。“虎林哥,那杨家的女娃子咋样?人样儿好看不好看?”

耀先先转过弯子,他给虎林剜一袋旱烟递过去,这样问。

虎林先没有答话,接了耀先的旱烟,看着月儿的脸,他本来想比着月儿说一句俏皮话,说将来的媳妇肯定没有婆婆好看,但他没有敢把话说出来,因为月儿的脸色凝凝重重的情绪不高,这话就不能说。话不能说,但这却是实情,像月儿这样标致好看的女人四十里马沟再挑不出来第二个。虎林把俏皮话压在舌头底下,把脸转向耀先,说:“女娃子长个啥样,我也没见过。是这,改日定个时间,让两个娃子遇遇面,觉得合适就定下来。”

月儿深长地叹一口气,说实话月儿真想给儿子订一个贫农出身的漂亮好看的媳妇子,可是她的愿望和梦一样实现不了。罢了,就先让孩子遇面吧。想得再好实现不了也是白搭。

后来凑学校停课的一个星期天,由虎林的女人引菊领着新生去歇马庄遇面相亲。照理说耀先或是月儿应该跟上一个去,一辈子的大事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怎么能作了主,父母大人不去看看怎么能放心。但耀先月儿被管制着不许离开卧马沟,他们又不愿意去找政治队长下气说话,就只好让引菊领着新生去。

到了这一天,月儿把最新最好的衣裳从箱子里取出来让新生穿上,把叮咛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耀先取出十块钱,递到引菊手上歉和地说:“引菊嫂,这十块钱你拿上,给对方跑腿的媒人买个点心啥的,算是咱的一点心意。”

引菊毫不推辞地把钱接在手里,引菊也是一个会说话的人,她眯着眼就说:“也是,对方还有一个跑腿说话的媒人,要是只我们虎林一个人咱就用不着这样破费。”

引菊话里的意思是说这十块钱是要给对方的另一个媒人的,她和虎林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话是说了,可钱还是装进她袄襟里的布袋里。十块钱在当时算是大钱,卧马沟的农民在地里辛苦干上一天挣一个工,一个工才值一毛多钱,这十块钱顶在庄稼地里干多少天呀。引菊把十块咯叭叭响的新钱票装进袄襟深处的布袋里,脸上真就有了媒婆子那样的媚笑,她耐心烦地等着月儿把新生打扮整齐,才喜喜欢欢地领上新生走了。

走了八里蜿蜿蜒蜒的山路,引菊领着穿戴的像过年一样的新生走进了歇马庄。遇面相亲的地点不在杨家,头一次遇面一般都在媒人家,这样行了不行了,话都好说。媒人家离杨家不远,小山村就那三几十户人家能有多远。他们一进门,媒人就到杨家传话去了。

十二三岁的新生说不懂事,心里还多少懂一点,说懂事又懵懵怔怔的不完全懂。同学伙伴几年前就穿着新衣裳这村那村的出去遇面相亲,对这一天新生也想过,盼过,觉得新奇好玩。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却又心慌紧张的有些害怕,但好奇心还有,一路上他既心慌紧张又好奇惊喜。走着就想自己也和班里别的同学一样说下媳妇了,自己的媳妇是个啥样子呢?他眼前就一再地闪出杏花那张珍珠一样光洁白嫩漂亮好看的脸蛋。自从班里有同学穿着新衣裳去遇面相亲,新生心里就想着自己将来说下的媳妇就是和杏花长的一样好看的女孩。杏花白白净净的脸长的好,心肠也好,就是学习不好,学习不好不要紧我可以帮她呀。新生一路上想的尽是杏花,就是坐在媒人家的炕沿上,心里想的还是杏花,还沉浸在一种虚无的迷幻里。

杨家女孩跟在媒人身后怯怯地进来了,这那里是杏花呀,她浑身上下连一点杏花的影儿都没有:穿着不合身的粗布衣裳,身子胖胖墩墩的没有三尺高,脸蛋儿长的也和身子一样胖而短,额头窄窄的没有两指宽,眼角儿向下撇着,上嘴唇厚厚的短短的向上翻翘着,牙齿牙床像没有遮盖的裸体全疵露出来。新生扬起脸只往女孩脸上身上看了一眼,就把头低垂下去,受了委屈一样眼眶里有了泪。到底还是一个孩子,他觉得是让大人给作弄了。

跟着媒人和女孩一块进来的还有一个疵牙露齿的女人,这是女孩的母亲。女人看不清新生低垂下去的脸,就对引菊说:“不是说月儿的儿子懂事,啥连脸都不敢往起抬。”

引菊赶紧说:“新生,把脸抬起来让婶几个看看,遇面就是让人看脸来了,咋能不往起抬头。”

引菊这话说的不好听。新生还是勉强地把头抬起来,却用牙咬着嘴唇,眼里还是充满了委屈。“哟,都说卧马沟的月儿长的好看,可月儿的儿子咋就长个这样子呢,干瘦干瘦的,比我们家凤儿也强不到那去。”

这个女孩叫凤儿,凤儿的母亲说了一句这样的话,新生就忍受不了。这个丑陋难看的女人,竟然用这种腔调说他的母亲,母亲在新生心中是至高至圣至善至美的,他不允许别人用这样的腔调说他的母亲。新生猛然间叫道:“我不要这个丑女娃做媳妇!”

说完跳起来就顺门奔跑出去,引菊稍稍一愣,就赶紧追撵出去,她追撵了一路都没有追撵上。

新生一口气跑回崖口,扑在母亲怀里呜呜地哭起来。月儿不知道儿子在歇马庄受了什么样的委屈,就用手轻抚着儿子软茸茸的头哄劝着问:“新儿,给妈说说到底是怎么了?”

“我不要那个丑媳妇。”

新生吼叫一声,哭的更厉害了。月儿虽然还弄不清楚究竟是因为什么,但她想着儿子肯定是受了委屈,心一酸脸上也有了泪。

这件亲事就这样错过去了。

过了这个村再没有这个店。这件亲事闪错过去后,又和前一阵一样再没有上门提亲说媒的。这一耽搁就又是一年,月儿这下就更急了。新生要是再说不下媳妇,就真的有可能要打光棍,他们那一茬孩子在十岁前后基本上都订了亲,没有剩下男娃,更没有剩下女娃,独独剩下新生一个。这可咋办呀?山上女娃子缺,面容好一点的女娃全都嫁到山下去了。山下到底比山上富庶,生活也方便,谁愿意窝憋在山上受穷受累。山上的男娃说媳妇本来就难,再背上个地主成份就更难。耀先月儿是地主家庭出身,但新生不是地主的儿子,新生是贫农张小河的儿子,这样的话他们却不能往外说,说出去他们就连儿子都没有了,没有了儿子他们就更没有翻身出头的日子了。再说张小河已经不在了,小河走了后,翠翠守了一年寡,后来就跟上一个山东的烧窑师傅走了,走的也没有了下落。

月儿不甘心呀,这么好,这么伶俐,这么懂事的孩子怎么就说不下媳妇?为新生的亲事月儿操碎了心,也流尽了泪,可是解决不了实际问题,这年头谁还在惜别人的眼泪,地主儿子的女人的眼泪就更没有人在惜,谁同情可怜地主,谁就没有了阶级立场。

困难时期刚一结束,中央就在北京召开八届十中全会,就是在这次会议上提出了阶级斗争必须“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

因为在整个社会主义阶段资产阶级都将存在,资本主义复辟的危险就时刻都会生。这不仅敲响了长鸣的警钟,更给人们提供了政治斗争的思想武器。

阶级斗争必须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这黄钟大吕般的声音同样也在中条山上回响着,在这样一种现实中谁还会对地主有怜悯有同情。

耀先嘬着牙花子也在愁,他真怕把孩子耽搁了,这是一个多好的孩子呀,万一有了闪失,他怎么能对的起小河哥,怎么能对的起翠翠嫂。“还是去找找水仙嫂吧,水仙嫂和丁民哥都是好心眼的恩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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